子侄更是蠢蠢欲动,之后的形势会朝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还真是孰难预料。
“据父亲之前传来的消息,陛下如今住在紫微城迎仙宫中,然而防备之严,连朝中宰甫张柬之大人之流都不得进入拜见,张氏兄弟恐怕不会放过这么大好的时机。”高仙芝光是听见这两个名字都觉得心中不悦。
他是军中行走之人,哪怕出身高府,一身官职也皆是靠军功积累而来。然而张昌宗在甫一得到武曌欢心之后就官拜云麾将军,行使左千牛中郎将职务,这对于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军士来说,无疑是天大的不公平。而这个莲花六郎,不仅不知感恩戴德、小心收敛,反而以此身份处处张扬,嚣张跋扈,更兼视公侯将相于无物,还企图独揽朝纲,实在是令人齿冷,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其实也未必就会到这个局面了。”李承宏素来沉稳,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愈发静得下心:“皇帝陛下是张氏兄弟唯一的倚仗,以那两个酒囊饭袋的本事,一旦陛下驭龙宾天,他们就离死不远了。朝中不知有多少人在虎视耽耽呢,事到如今,我看他们才应该是最盼着皇帝好的人才对。”顿了一顿,他语调微沉:“倒是其他阴潜神都之人,会在这个时候搞出些动作来也不一定。”
“大哥是说武承嗣等人么?”李承寀一贯无心朝事,可眼看着全家人都在为了神都变乱而忧心忡忡,他自然也不好再吊儿郎当的:“他早年曾几次央求陛下立他为嗣,还意图取太子而代之,若不是狄仁杰这等老臣拼死力谏,怕是早就得逞了。若说如今这浑水里没有他的一份,我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李守礼看着这个自小顽劣的儿子,倒也是有点老怀欣慰的意思,总算他这一脉教出的孩子还是心性纯良的。无论平日是何德行,在关键时刻都还算靠得住。想着,他便有心点拨一二:“武承嗣不过是神都盘根错节的势力之一罢了,那个位置那般诱人,引得武氏子弟都想来分一杯羹,那又怎么少得了我李姓宗嗣?”毕竟,在武周之前,这天下还是李唐的,李姓子孙未灭,拥唐旧臣尚在,在尘埃落定之前,一切就都还是未知之数。
“父亲所言甚是。”李承宁赞同地点点头:“太子殿下是高宗血脉,名正言顺,陛下若没有明旨废黜,那就是顺理成章的继承人。武承嗣之属,终究只是跳梁小丑。”虽说太子李显的性格稍嫌怯懦,但到底算得上中正耿介,也是出了名的端方君子,只要他在一天,想要越过他登上那个位置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二哥,事情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呢。”一个清冽的少女嗓音横插一句,却是骇地议事厅中的几个男子都怔了一怔,随即下意识地就朝门口望了过去。
“夭儿?”李承寀回过神来,立时就朝盈盈立在门边的妹妹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怎么,事关大局,我身为王府一份子,莫非还没有资格知道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了一句,桃夭清泠泠的目光却是越过他落在了自家父亲身上:“父亲,您说呢?”
李守礼并不是古板守旧之人,对桃夭的教养和一般的大家闺秀也并不相同,反而比对三个儿子还要更宽松一些。他习惯把所有事情告之于她,由她自行判断分析,至于能领会多少,那就全看这个女儿自己了。所以,在这个基础之上,他并不会对桃夭的话视若无睹,甚至,他还因着她的这一句而来了兴趣:“夭儿,你刚才的意思是……”
淡淡一笑,桃夭回答得十分含糊:“偌大的一个神都,流淌着太宗血液的李姓子孙可不少呢,就连高宗的嫡系一脉,似乎也远不止太子殿下一人吧?”不说相王李旦、太平公主李令月,就连太子殿下的嫡子都已年纪不小了,更遑论还有长安城中的自己这一家呢?章怀太子当年,可是继承大统呼声最高的那一个啊。
“你是说……”高仙芝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骤然掐住了脖子,一下子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神都……真的要变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