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最后没嘴了,莲花上临时裂开条口子,用怪腔怪调的南蜀官话口吐人言:“小孩你都骗,老王,你好缺德。”
“我不姓王,我的姓氏是‘王格’。”那“海神”丝毫不为所动,和气地回道。
这异瞳的青年竟然就是蜀国第一邪祟王格罗宝,每天大喇喇地在南蜀三岛间流窜!
王格罗宝说蜀语时带着奇特的韵律,唱歌似的,听得人耳朵痒:“甲等灵感固然是罕见的好资质,可是村夫渔民之子,这辈子又和玄门有什么关系呢?虚无缥缈的东西。让孩子开开心心的比什么不好,他一辈子都会眷恋这片海……”
莲花上的四张嘴异口同声:“哕——”
王格罗宝用他那双忧郁的异瞳看了莲花一眼:“自己不想开心的人,别人心碎了也讨不来你一笑。”
莲花冷笑道:“你碎哪了,掏出来我给你缝缝?我真受不了你们蜀人说话的肉麻调调。”
王格罗宝身上好像少了“怒”这一味,闻言依然不为所动,反而十分理解地说道:“濯明啊,世人都错待你,可你现在分明摆脱了他们,却要继续错待你自己……好像换一种活法就是背叛过去、原谅敌人一样,怎么这样苦啊?”
莲花——当年从三岳山逃出去的濯明冷冷地说道:“你那套省点用,留着对付各路邪祟吧,看他们吃不吃。”
王格罗宝话音一转,说道:“该透的信我都透出去了,他们敢不敢来,我可管不了。”
“悬无一定会来。”濯明道,“这些年他被四大灵山通缉,东躲西藏,急需一个安稳地方疗伤恢复境界,你是邪祟,他诛邪不伤道心。烟云柳也一定会来,此人进境之快闻所未闻,但这也让他没有根基,来不及循序渐进地给自己攒家底。升灵修士要耗的灵石,根本不是小小筑基想象得到的,大宛九州所有开明司分部开销加在一起,不见得养活得了一个他,他现在肯定捉襟见肘,也在急于找资源……有什么理由不来?”
濯明一边说,一边将四张嘴合而为一,五官落回原位:“此人狡猾至极,一贯藏头露尾,事先肯定料到了南海之行会有许多冤家对头,真身多半不会贸然过来。升灵的不驯道能在千里之外用伴生木随意调换真身,南蜀三岛上植被丰富,烟云柳这种什么犄角旮旯都长的贱木头到处都是……他必会令心腹先来,自己分一缕神识在附近的烟云柳里暗中观望。”
“这次只要他有一缕神识过来,只要一缕……”濯明刚凑齐的五官难以抑制地扭曲了一下,眼睛差点给挤飞出去,“我就绝不会再让他有机会逃脱。”
王格罗宝叹了口气:“其实依我看,那位当时所做种种准备,都是为了自保而已,你若不先对他下手,他再多的后手,也没机会使呀,闹到这种地步是何必。偏执都是有缘由的,你若是想不清楚那位太岁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抓住了他的神识,也还是会有新的不甘……”
他话没说完,一道藕带闪电似的朝他面门打了过来。王格罗宝身形一闪已经不在原地,只留下一缕被藕带打断的长发。
“一个倒卖灵兽下水的,少来教我做事。”濯明冷冷地说道,“我助你升灵,你供奉我十年,各取所需就得了,别忘了你神识中有我的莲花印,再多嘴就拘了你。”
说话间,一人一蟒钻进了海底最深处,海底的细沙翻腾起来,将他们吸了进去。
“还有一个人你要小心,”空荡荡的海底回荡着濯明的声音,“眠龙海的阴影余尝。烟云柳除去了此人的灵相黵面,多次使用余尝的本命神通,两人之间关系匪浅,必有勾连。”
北方——
以南蜀主岛为界,从高耸的凌云山顶了望与天相接的大洋,以南便是“南海”,朝北则称“眠龙”。
眠龙海只有一只“踩”进了楚蜀半岛中间的“脚”是温润的,往北走,则是终年不开化的冰天雪地。海上冰川与北原的冻土连在一起,是真正“鸟飞绝、人踪灭”之处。
此时,南半大陆梅子已黄,蜀三岛进入雨季,昆仑山脚的野花都开了,似曾相识雁已回燕宁。
北眠龙海上的冰川终于融化了一点,只听一声脆响,巨大的浮冰从冰川上脱落下来,水面上只露一角,水下仍有千丈,长锥似的扎向深渊。
一道黑影从浮冰底部往上蔓延,转眼间将冰染成了纯黑,像墨水浸过,一路浮到水面,黑影又往周遭海水中扩散。
随着海水震荡,里面隐约露出一张清秀的楚人面孔。
“南海……”影子中的人脸喃喃说道,声音回荡在冰块中,又从冰川上震下了一块浮冰。
随后那水面上的影子凝聚在一起,一个人浮了出来,昔日被囚困在余家湾浅滩的大供奉已经升灵,周身气息愈加深不可测:“太岁,我的去伪存真书,你该还回来了。”
楚蜀边境——
过了楚国的避风山,地势逐渐平缓,一片万顷的雨林隔开楚蜀两国,名叫“巨噬泽”。
此间罕有人迹,雨水随下随走。地面上每一处积雨的水塘下都有可能藏着致命的沼泽,可以吞象;两国交界处灵气紊乱,半空中随时会起不知哪来的灵气漩,早年间三岳曾派过几个内门高手带麒麟卫探访,十多个筑基和开窍精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都没回去。
因此成了仙凡两届的禁地。
寂静的密林间,一处平地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咕嘟咕嘟”的气泡浮起来,突然,沼泽中挣出了一只人手,泥浆不染,一看就是个有灵气护体的修士。
他手上青筋暴跳,当空掐了个手诀,周遭灵气立刻顺着手诀形成符咒,几棵古树肉眼可见地委顿了依稀。符咒刚成型,那手突然抽筋似的狠狠地一哆嗦,被未知的力量狠狠往下拉去。
成型的符咒将周遭灵气凝成实质,抓着主人的手,将五指生生磨破,然而终究是徒劳。
那手沉进了沼泽里,片刻后,微弱的灵气弥散开,沼泽中冒出最后一个气泡,像是消化出的饱嗝。
平静的沼泽缓缓褪色成了纯白,变成了戴着面具的悬无。
悬无轻轻抹了抹面具上画上去的嘴。
“窃天时的邪祟,人人得而诛之。”
他喃喃地说道,将目光投向南方:“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