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一□□

易诺和赵烨也都下意识的转头看他——保镖们在一楼另开了一桌——其他人也都闭上了嘴巴，眼观鼻鼻观心。

    赵子楷没觉得尴尬，只觉得得意，自己重新成为了焦点人物，他特意向前坐了坐，脸上满是恶意的好奇：“杜易诺，你们在外边吃饭不也是工作吗？你这个档次的，吃一顿饭得好几万吧？跟我们吃饭不是耽误你挣钱了吗？”

    先说是戏子，现在又明摆着讥讽杜易诺出去卖，在场的有人觉得赵子楷太过分，但也有人在心里忍着笑，毕竟在座的都是成功人士了，可是再怎么成功拿来和杜易诺一比那就都是渣渣。曾经学校里出名恶心的家伙现在成了光辉灿烂的大明星，外人看着草根崛起打脸爽，被打的人可是绝对不舒服的。

    其实杜易诺在他说到额日格问好的时候，就把头转过去了。虽然有部分还看着赵子楷，但更多的人都看着杜易诺。结果杜易诺就对着赵子楷一笑，那个云淡风轻啊。笑过之后，他就转过头跟校长说话了：“校长，我就是来看一看，还是很感谢你们当年给我的庇护的。”

    “啊？这……”校长也有点脸红，提起当年，因为杜易诺的事情太有名了，他那极品后妈每次开家长会都会说一遍杜易诺在家里有多不听话，会警告其他家长小心自己孩子的东西别被杜易诺偷了，闹得甚至有家长跑去找校领导抗议收个不良少年的小偷在学校，“我们的工作做得太不到位了……”

    说实话，当年真没人看出来杜易诺情况不对吗？

    不，有人看出来了。比如校长，比如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师，都看出来了，这孩子明显是受虐儿，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孩子的监护权还是父母的，闹腾得不够大，也就是警察把爹妈带回去说服教育一下，人家依旧是一家子，闹到最大，就是爹妈放弃监护权，那孩子谁养？

    别说当年，就是现在，人们的观念也是孩子再怎么被虐待，也比去福利院强。

    但是看看现在的杜易诺，_(:3ゝ∠)_尼玛早知今日，当年砸锅卖铁也把这孩子叼进自家窝里啊。可惜，人生不是，没有重新来过。所以当年没人做那个好人，现在也就不会有好事回报。

    不过，杜易诺算是前车之鉴了，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校长觉得他应该伸手。

    “校长，再见。”杜易诺笑了笑，站了起来对着大家点头，“大家再见。”

    杜易诺转身走了，房间里的人也再次呼啦啦的全送出去了，只有赵子楷摆着pose坐在原地动都不动，同时在心里骂骂咧咧。

    不一会有人回来了：“赵哥，刚才你真威风，说得杜易诺那b崽子话都不敢说。”这人叫孙沛，跟赵子楷同届，但不是一个班的，巧合的是俩人现在在规划局下面同一个部门工作。

    面对太子爷的赵子楷，孙沛当然是挖空了心思跟他凑关系。现在更是一边笑，一边给赵子楷点烟。

    “哼，不就是个戏子吗。”赵子楷自己也知道，杜易诺刚才根本不是不敢说话，是懒得理他，但他当然不能自己给自己下面子，孙沛捧他捧得高兴，他也乐得表现出自己的领导风范。

    “对啊！不过，可真没想到当年那丑八怪长竟然长成这样了，听说他们娱乐圈里都是男女不忌的，杜易诺不会也是谁包的吧？玛德，那可真是太恶心了。”孙沛说着恶心，却发现赵子楷眼神一变，顿时心里一惊，菊花一紧——赵子楷不会是喜欢那种调调吧？

    赵子楷要知道孙沛想什么，八成一脚把他踢楼下去。不过他还真有点东西，他虽然也是个二代，但档次太低，一直没能成功进入b市高档次太子爷们的圈子。倒不是他身份不够，而是他……档次不够。

    要知道，二代们比的不只是爹，还有吃的、穿得、用的、玩的、睡的。圈里不是没有儿子玩得开，反而帮老子拓宽了人脉的事情。赵子楷也想着法子朝里边挤，但结果人家还是觉得他档次不够。

    孙沛的话，提醒了他。真没听说圈里谁包了杜易诺，但杜易诺的档次绝对够啊。

    赵子楷在包间里想着没事儿，楼下已经闹腾开了。

    之前杜易诺刚进来的时候，他们是被吓着了，照片拍的并不多。现在杜易诺上楼又下楼，虽然速度比较快，但送他下来的人脸上都带着很自然的笑，这下有胆子大的就开始凑上来了。

    基本上也都是要签名和要合照的，毕竟他们也都不大，现在也都是刚走出大学上班或者上研究生的年纪。少有的几个不要脸的说“哎！杜易诺你看我长得也不错，大家都是同学，你帮我介绍电影电视剧演演呗。”杜易诺都是一笑了之，其他人也当没听见。

    还有个又高又壮满身纹身的汉子过来：“杜易诺，当年那事对不住。”

    “谢谢。”杜易诺跟对方握手，这人长相凶悍，但这声道歉是情真意切的，倒是比其他人都让杜易诺觉得舒服。

    握着手那大汉哈哈一笑：“哎，铅笔怪，你还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他那称呼让不少人脸色都变了，赵烨都差点撸袖子给自家孩子出头，只有杜易诺神色自然的笑答：“认得啊，你是翟辉，翟小胖吗。”

    “雾草！你还真认识啊！行！你家什么时候要猪肉？我全包！对了，你好像不用……”翟辉正摸着脑袋呢，就看杜易诺伸过来一只爪子。

    “名片呢？不然怎么找你要猪肉？”

    “对对对！名片！行！你这兄弟我认了！”

    杜易诺是他们班里被欺负得最惨的，但也有个二惨的。就是这浑身肌肉的汉子，翟辉。他小学的时候又矮又胖，他爸是干屠宰的。班上同学管他爸叫猪八戒，管翟辉叫猪小戒、翟小胖。翟辉还曾经被小混混纠缠过，无奈从家里偷钱，然后闹到了学校来。

    ——翟辉偷家里钱这事，也让他们那老师当着全班的面说出来了，老师还曾经笑着说“咱们班也有神偷二人组了”。不过翟辉毕竟是被小混混威胁，事出有因，所以到是没有杜易诺那么惨。

    翟辉刚来参加同学会的时候，别人还以为是收保护费的混混呢，谁都没想到原来的小胖墩翟小胖现在这样了，很显然他接了他爸的班。看他的衣着打扮，尤其手腕子上的金表，过得也是很不错的。

    其他人也有过得不错的，可是看当年两个被欺负得那么惨的人现在这么风光，大家多少有点感慨。

    “哎，我可是记得，当年咱们那班主任说过，我就个卖冰棍的命。其实她说的也不算大错，我现在是卖猪肉了。”翟辉拍拍肚皮，爽朗一笑，“不过她可是好几次说你这辈子就是去捡破烂的，真可惜，她现在没在这。”

    校长和其他几个老师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可杜易诺站在这，他们也不敢抬脚就走。

    “行了啊，翟辉，多少年前的事了，况且赵老师都不干老师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又有同班的同学劝，这位杜易诺认识，曾经是好学生，三天两头被拿出来夸的。

    “尼玛的！问我还想怎么样？你们塔玛的当初没被说成是三座大山，隔三差五的拿出来当典型！”

    确实，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的好学生，普通学生可能都忘了小学怎么过来的了。但当典型的学生，一记就是一辈子。

    杜易诺、翟辉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叫倪岩的，稳坐年级倒数一二三的宝座，于是老师给他们取的爱称“三座大山”，就是让他们班平均分抬不起头来的三个人。另外经常说，杜易诺以后就是捡破烂的，翟辉是卖冰棍的，倪岩是卖鸡蛋灌饼的。

    当时其他学生听起来哈哈大笑，还跟着老师同仇敌忾，跟翟辉和倪岩说要买冰棍和鸡蛋灌饼，杜易诺最惨，总有人把垃圾朝他那里扔。干这事的人是觉得好玩，可能还会认为是童年的愉快回忆，但身为三座大山，那心情可想而知。

    “翟辉，算了，算了。”

    “算了？你们知道倪岩怎么样了吗？她十五就自杀了。”翟辉又看了杜易诺一眼，“跳楼，脑浆子四溅的那种。你们要是谁有j货老师的联系方式，帮我问问她，她身上差点背着两条人命，她晚上睡得好觉吗？”

    真没人知道倪岩怎么样了，仔细回忆，其实倪岩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头发是自然卷，眼睛大大的，只是个子不高，而且小学生还没到在意起异性美丑的时候。作为学习最差的女孩子，她在班级上很沉默，比翟辉和杜易诺还要不显眼。

    她没有好朋友，一毕业，就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

    翟辉的话让刚热闹起来的同学会重新变得沉默，差点两条人命，另外那一条是谁的大家都清楚。

    杜易诺大概是人生的前十八年运气太糟糕了，所以在自杀被救回来之后，他就突然转运了。除了没迎娶白富美之外，早就走上人生巅峰了。

    在场的同学，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厌恶的，还有的人有着异样的满足感。杜易诺小学的时候就是个脏得不能再脏的邋遢鬼，丑八怪，小瘪三，当别人崇拜着杜易诺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心里念叨着——

    “我小学时骂/打过杜易诺。”“你们那偶像上小学时在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我把杜易诺的书包扔女厕所里，他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很丑陋的心思，但无关东南西北，国籍肤色，这就是人性的一部分。

    可是在场的人毕竟没有几个是坏到骨子里的，在听到翟辉质问的时候，很多人低下了头，甚至有几个女生哭了出来。

    倪岩怎么回事他们并不知道，但杜易诺那事大家都清楚，很多人都当年都仔仔细细的看过杜易诺在微博上发的遗书。当时那个“杜易诺”的遗书有多绝望和黑暗，谁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十八岁的人生，就是堆积黑暗和绝望的人生，他看不见一丝属于生命和生活的光。

    别说他懦夫，软弱，换一个人从小到大体验同样的经历，一样只能走到他那一步。

    杜易诺是事情，真说主要责任在他们身上，那就太冤枉了，但确实是少不了他们的一份错。在座的，尤其是曾经跟杜易诺同班的，都在他黑暗的人生中甩了一把墨点子。

    他是割腕的，但在割腕之前，他已经被生命闹得窒息了。

    杜易诺一把抱住了翟辉，在他背上拍了拍。

    这个浑身腱子肉，高大狰狞得能吓哭小孩子的卖肉汉子，现在眼圈通红。

    翟辉也回抱着杜易诺：“对不起，我当年也欺负过你。”说着说着，眼泪就真下来了，而且还是一哭就停不住的那种。

    作为班里第二倒霉的，为了表示自己不是那么倒霉，翟辉确实欺负过杜易诺，最常干的就是当年把杜易诺书包从三楼扔下去。

    “你在我书包里塞过奶糖。”

    “你知道是我？”

    “现在知道了。有兴趣到电影里客串一下吗？”

    “客串啥？杀猪的？”

    “对啊，杀猪的。”

    “行！演杀猪我就去，不是杀猪的我可不去！”

    现在大多数人都是羡慕了，可谁让自己当初没跟杜易诺有“战友情”，也没给过杜易诺什么小恩惠呢？

    “杜……杜先生，外边人现在太多了，您……”这个突然跑过来插话的，是东北人的老板。

    “麻烦老板了。”杜易诺点点头，“胖子，再见。”

    “再见。”

    “老板，您这有后门吗？”

    “我这有个送菜口，您要不嫌弃……”

    “行，我就从那走。”

    “等等，你没车啊！”

    “我先找个地方躲会，一会打电话赵哥你再接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