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仓促,执笔吏只能用草书记录文案,幸好狄仁杰的辨认能力不错,否则,根本就认不出这些鬼画符。
随意翻看了几份口供,狄怀英失望地摇摇头,将文案合上,转身出去了。
见他离开,一个执笔吏在背后大声道:“大理丞,这群人该如何处置?”
狄仁杰停住脚步。
小吏以为他要留下来主持公道,面色一喜,却听其朗声道:
“太宗在时,魏公劝其十思,时至今日,还有官吏不知道?”
“魏公说,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
事实上,狄仁杰很欣赏王子安,不过,此时出言相助,并非有心偏袒。而是因为,这泱泱大唐,竟然容不下一个敢说话的儒生,传扬出去,定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那位小郎君说的没错,五色使人盲,眼盲之人,可看不到潜藏在暗处的危机。”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渐白的执笔吏,甩袖而去。
小吏急忙叉手行礼,目送狄仁杰离开,沉声道:“大理丞说的是,等忙完公务,某一定多读书。”
流外官位卑权重,需要经过考核,才能够任职,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出路前,没人愿意得罪上官,哪怕两者分属不同的机构。
见事情平息,站在原处等待的薛牧,暗自松了口气,对那个身穿深绿襕袍的中年文官,心怀几分感激。
“鄙人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还请两位莫要怪罪。”
这家伙倒是能屈能伸,在王勃点明身份后,瞬间收声,将希望寄托在那个六品官身上,又见事不可为,直接拱手道歉。
王勃懒得搭理他,随意瞥了一眼,便领着薛牧朝人少的角落走去。
身后,一道清丽的身影缓缓跟随,引来无数视线。
“那小娘子是你的相好?怎么一直跟着?”王勃神色不悦,低声道:“赶紧打发她走,某有正事要跟你商量。”
闻言,薛牧眼角一阵抽搐,心想:不久前,你这厮还嚷嚷着要成为郑都知的入幕之宾,怎么换个地方,就变成这样了?
“子安兄,你真不认识她?”
王勃神色一肃,理所当然道:
“某睡过的姑娘多到数不清,看谁都觉得眼熟,当然不知道她是谁。”
这话半真半假,当年他在平康坊有不少相好,但身后那小娘不一样,姿容卓绝,哪怕匆匆一瞥,今生都不会忘记。
但是,为了在新友面前维持住自己的格调,王子安只能说得夸张一点。
“她就是郑都知,你醉酒之后,她还哀叹自己福薄,无缘跟大唐奇才谈论诗词之道呢。”
经过短暂的相处,两人早已熟络起来,薛牧当然知道这家伙在故意卖弄。
一念及此,他先拍了拍王勃的肩膀,转而揶揄道:“问题不大,刚才你们两个不是面谈了几句吗,郑都知也算如愿以偿了。”
王勃动作一僵,楞在原地,半天憋了一句:“二郎,你怎么不早说,真是害苦我了!”
“理念之争,岂能视作儿戏?这可是子安兄醉酒时,亲口所说的,酒后吐真言啊。”
此刻,薛牧感觉自己被先贤大儒附体,恨不得化身孔夫子,教化一下这个喝大酒、逛花楼的家伙。
“两位在说什么?”薛牧身后,衣衫轻薄的小娘子柔声道。
堂堂花魁,矜持一点不好吗,非要跟着,难道偷听到什么了……
子安兄,你这家伙也是,不知道低调做人的道理吗,难怪高中语文书里总结:王勃英年早逝、怀才不遇。
如此性格,活该扑街!
在心中吐槽了几句,薛牧转过身来,镇定地说道:“郑娘子,莫非你还想跟子安兄谈论国事?要知道,这里可是武侯铺,鹰犬甚多,恐怕不太合适。”
他可不想让花魁娘子牵扯到凶案之中,先不提她会不会泄露消息,能否起到作用,才是关键。
河东薛氏不缺人脉,必要时能从官府那边弄来内部情报,可以看作硬实力,而王子安与曹轩二人,能出谋划策,只要中途不出意外,调查下去,应该能有所收获。
总而言之,事关重要,薛牧不想增添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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