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的北京已经开始渐渐浮现出初夏的模样,李慕坐在车里,看着路边几个火力旺盛的年轻人已经一身夏天的装扮。车上还是一如既往的106.6,只是广播里的内容,没有一句听进李慕的耳朵里。或许,开着车听广播只是一种习惯罢了,一种不让车里的空间太寂寞的习惯。
尽管晚出来了半个小时,但并没有躲过晚高峰。今天晚上,路上的的拥挤程度似乎和李慕的心情一样,找不到一点空隙。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李慕开着车在小区里绕圈,不过今天运气很好,一个规规矩矩的车位刚好空着。李慕没急着下车,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刚才陆宇的话还在她的脑子里徘徊,“可笑吗?我今天才发现,咱们都是没有靠山的人,所以到了一些关键时刻,连个可以依靠和拉咱们的人都没有,趁着公司还用得着的时候,多给自己和团队争取点利益吧。”
是的,陆宇在今天以前曾以为自己是有靠山的。他在公司这么多年,虽然偶尔会耍些小聪明,但一向以公司利益为重,从最开始的衍生产品运营,到现在的项目,哪件事他没有尽心竭力。就算是那些别的组不愿意接的活儿,他都几乎没有拒绝过,除了BK的项目。他心里其实是感恩的,公司认可过他,给他试错的机会,也为他开放过资源,尽管衍生产品运营失败了,但从来没有因此而否认过他的能力。就算这么多年,他手上的项目大多没有挣钱,但公司和白立帆也从来没有因此责怪过他,给他养着团队。有事儿的时候,白立帆常常找他商量,没升职之前,公司和部门大大小小的事情,就算没名份,也都是让他以部门经理的身份去做。他自认作为下属,除了没有为领导拼过命,多难多脏的事儿他都为领导挡过,不说是亲信,也算是个深得领导信任的人,一个不会被扔下的人。
而今天,把他从广州叫回来的人是赵征,和他谈的人是赵征,白立帆却始终没有露面。此刻他知道了,他做的那些只不过是一个员工应该做的,他只是半路出家,哪敌得过那些亲厚的关系,他永远只是个肯出力的外人。谈什么靠山,那些,从来都没存在过。
陆宇坐在公司楼下的长椅子,手指夹着的烟一直没点着,他看着下班的人流从大楼里三三两两的出来。“这个时候的电梯一定不好等。”他心里想着。几个月前谈升职的时候,他问过白立帆,对自己有什么要求。“就好好干,用心的好好干。”白立帆这句话平淡得如同白开水,但对陆宇来说,这就是一句军令状。所以,他不明白,自己正在听话的用心心好好干,那现在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但是他想不明白的事情,李慕想明白了。李慕细品着陆宇的话,心里感激自己现在有项目握在手里。陆宇说的没错,说到底他们在公司的确没什么靠山,他们无非是在公司需要的时候刚好出现,就像当初陆宇拒绝了BK的项目,而李慕却在这个无人可用的时间点出现了。
对于他们这些人,如果手里没业务,没资源,又没过人之处,只要公司稍有调整,他们一定首当其冲。她也清楚,并不是自己比陆宇强多少,只是她手里有正在执行的项目,而陆宇在和她做分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要放弃项目执行的权利。同样,在没有客户资源的情况下,他在现在这个职位上的意义就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没什么必要了。
陆宇的事情好像一声哨音,在给李慕某些暗示。李慕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任电视里叽里呱拉的响,把手机银行APP和股票APP挨个打开查了一遍余额,又把各个基金、理财和股票帐户里的钱计算了一遍。在这个年纪的单身女人,除了帐户里的数字,不知道拿什么来支撑可怜的安全感,这些数字决定了她心里的靠山坚固不坚固。显然,这个数字使人动摇。
第二天,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公司的打卡机每隔两三分钟就会响一声“谢谢”,同事们在洗杯子和回工位的路上互相问候,保洁阿姨挨个工位收拾昨天晚些时候被留下的垃圾。李慕无声地穿过这一切,路过陆宇的工位看了一眼。“今天早上又飞广州了。”沈栀言说。
“哦。”李慕低声应了一句。
“优秀员工,优秀员工,”沈栀言提醒李慕看邮件,“快看邮件,有惊喜。”
李慕打开邮件,有几封邮件标记着未读,其中最新的邮件来自HR。去年年底,公司没对优秀员工做表彰,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邮件里有一张特意找设计做的海报,海报上是个奖状,所有被表彰的人名用毛笔字体写在上面。沈栀言轻声说了句:“够复古的。”
“丑死。”李慕笑着说,“这样会不会让人看出我的嫉妒。”
“看都有谁。”沈栀言用眼神示意她。
“我去!Allen?”李慕压着嗓子,指着一个叫于海潮的人名,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他不是从资金那给撸了吗,怎么还升职加薪呢?”
“孤陋寡闻了你,是不管资金了,人家去管采购了……”沈栀言欲言又止,指了指电脑,两人不约而同地打开了微信。
李慕:这是什么迷惑操作
沈栀言:人家从老赵创业就跟着了,又没犯大错,供应商款早晚都是要付的
李慕:这是有自己人就绝不用外人啊
沈栀言:亲信
李慕:背靠老赵,不怕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