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望返亭,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来到天涯海阁前,两边飞楼插空,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
阁前时不时往来的人群熙熙攘攘,进入阁内,寻到一僻静之处。随手拿起一本古卷翻阅,这天涯海阁内藏书万卷,凡山中之人皆可借阅。此时书籍珍贵,民风还未开化,识文断字也只是凡间贵族,大妖散仙们的专利。六界文字不一,字体也与后世大不相同。
“我能看看你那本么?”耳边响起一道声音,郎朗中带着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望向她手中的古卷说道。这少年逆着日光,一半身子隐在书架后,探出头来,投来一双晶亮的眸子,阳光照耀下他的脸颊泛出蜜色的光彩,额间一抹金色印纹,眉长入鬓,乌木般的黑色瞳孔,秀挺的鼻梁下唇型薄厚适中,乌发束着金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衣袖裙摆旁襄着金色纹路,腰间束一条金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好个俊秀的少年!
少年额间那抹印纹好生眼熟,与白龙天王那道有些许相似细细一看却又不同。略一思索,此次万法大会大君决意收徒一事,已传遍四海八荒。这少年应是参加此次甄选之人。含笑将手中古卷递于他。
他随意翻了翻古卷,眼含好奇的目光盯着颜池道:“你也是此次万法大会参加大君弟子甄选的人选之一么?”还真是自来熟,随口答了声,他便连连发问,恨不得连颜池的老底都给掏出来。
“吾名唤尧光,乃句余神山仅存的凤凰一脉,以后你便唤我尧光吧”他神色隐含骄傲,下巴微微扬起,朗声说道。微微颔首示意。不想继续话题。看着手中的卷册。“喂,你这人可真不够意思,我都自报家门了,你却一声不吭。”他微微气恼,紧盯着颜池不放,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不禁哑然失笑,还真是少年心性。“你笑什么!是男子汉大丈夫就来跟我比一场!”他声音陡然提高,隐隐含着怒气。一阵灵力波动,书架顿时朝颜池倒来,抬手一挥,那书架停住了倒下的势头,少年突然朝她扑来,一个不稳,摔落在地,一手抓着少年的衣袖,想要稳住身子,不料那少年也被带落在地,身上沉沉像压了块大山,感觉到胸前像被一只手抓着,抬眼望去那少年急忙收回了手,脸色红红,眼神躲躲闪闪。
“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不知道你是女孩子”他神色羞赧,吞吞吐吐道。正准备示意他起身,门外传来一道严厉的呵斥声:“是谁在阁内打架斗殴?”,赶忙坐起身子,与他分开一段距离。
“是我不小心打翻了书架,与她无关”尧光朝走近的一中年男子说道,那中年男子是掌管此阁的典院彦清,乃一竹妖所化,听闻他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平日里见他不苟言笑,颇有几分人间大儒的刚正不阿。见此珍贵典籍差点被损毁,他眼角挂上一丝不悦,拾起遗落在地上的卷册,对着尧光沉声道:“这天涯海阁内的书籍大多都是世间难寻得孤本,珍贵异常,你在此阁动用灵力,若是损毁你如何担待得起?”说罢不等尧光答话,衣袖一甩又冷哼道:“阁下既来到天阙,便要遵守这里的规矩,阁中明令禁止动用灵力,否则思过崖内面壁三日,自去领罚罢”
少年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一路上声音忽高忽低,手舞足蹈,讲诉着他曾在句余山中的趣事玩乐,那双光彩夺目的眸子就像冬日里的阳光,明媚却不灼人。
颜池不由想到昔日尚在乾元之时,那时的她也曾像尧光一样无忧无虑,肆意妄为。岁月像一把匆匆刻刀,能使人面目全非,她喜欢看到这个少年脸上明朗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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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过崖的夜静谧无声,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晚风呼啸而过,泛起丝丝凉意,缩了缩身子,少年望着手中的披风,上面依旧残留着她的香味,即使感觉不到冷。心里依然泛起丝丝暖意,他是句余山中注定翱翔九天的风,不会有人关心他冷暖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