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使了个眼色,杨吾抬头看看天,“只是,我等军命在身,不能久留。这如何是好?”“小将军不留守这襄陵城,岂不可惜?”老铁匠疑惑地问,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这官军要走,金兵若是再来,城里的百姓岂不又要遭殃。杨吾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说:“在下倒是有一个主意,老将仕不妨听听。”老铁匠连忙问:“军爷请讲。”“老将仕现如今孤身一人,今后无非得到娘子儿女音讯,便寻了去。不如先和我们一起走,一来,我们与金兵对阵,兵器多有损毁,老将仕可将这打铁的物什带着,帮我们修补修补,按着规矩算工钱,也算有个营生;二来,我们亦可帮老将仕打听娘子儿女音讯,等有了娘子儿女的下落,再做道理不迟。”杨吾设身处地为老铁匠谋划着。“但不知小将军去往何处?”老铁匠当然希望过河,去找妻儿,但听这老军的话里话外,这官军又不像是向南行。不管去哪,总比在这城里苦挨着等死强。谁晓得自己能不能再躲过一劫?“去慈州,去山里。”赵武嘴里说着,眼睛却看着杨吾、魏铁生,这话他还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看看这两位没有任何反应,接着又说:“那里也许还没有金兵。”
老铁匠姓丁,大号玄武,是本地丁村人氏,自幼喜好舞枪弄棒,因家境贫寒,十二岁那年家里送他到铁匠铺学徒,长到十八岁时,体壮如牛,手艺也精,老掌柜打心眼里喜欢,将小女儿许给了他。做铁匠近四十年,倒也安稳,今年遭此变故,本已万念俱灰,今个让这几个军爷说的,倒激起年轻时的血性来,当即应了下来:“工钱不用算,有饱饭吃就行,若能寻到浑家和一双儿女,我丁玄武愿做牛做马,报答小将军的大恩大德。”当下熄火拆炉,拾掇家什,魏铁生赶忙回去叫人套了太平车,和丁玄武把铁匠家什,铁料装上,欢天喜地的去了。
赵武漫不经心的走在街上,四下里看着,杨吾跟在后面有一步远的距离,并不上前,叫他觉得很不自在。便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杨吾,一脸肃然的说到:“我要带人马上山,不知你等意下如何?”“军令如山,小将军说上山,我等遵命便是。”杨吾望着赵武,表情如常。“众人都是如此吗?”赵武不放心地追问。“并无二心,”杨吾想着一路上众士卒对赵武的夸赞,伤病士卒更是心怀感激,若不是赵武带上他们,恐怕早就冻死饿死了。昨晚一战,杀敌五百,己方无一人战死,让众士卒士气高涨,赵武独斗杜图,更让众士卒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时的赵武已经是他们的唯一依靠。别说是上山,就是上刀山,只要赵武领着,他们眼都不会眨一眨。“早晨魏铁生和我商议了,弓兵队、驮队的士卒都没问题,伤病士卒巴不得跟着小将军走,少年队早就唯你马首是瞻了。”赵武脸色缓了缓,心想也是的,本朝官军“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兵士战败溃散者众,少有将领过问,伤者无人救治,大多不治身亡。况且,当兵吃粮,只知道吃粮,并不管当谁的兵,所以天下盗贼峰起,也不是偶然。看来自己有些多虑了。
二人回到县衙,进到大堂,看到一个老者坐在一个伤了腿骨的士卒身边端详着,一会摇摇头,一会似若有所思的样子。王毅望见赵武,急过来说:“禀旗牌,这郎中名唤阎治全,在城里一家医馆坐堂,医术了得,医跌打损伤更是拿手,配的一剂金枪药,伤病士卒们用上都叫好。他端详这个士卒好一会了,问是哪个郎中医的,士卒说是小将军,他便待在这,说是要向旗牌讨教一二。”赵武听罢,走过去,冲老者施了一礼,道“赵武见过阎老医官,战时匆忙,胡乱包扎救治,烦请老医官补救。”老医官连忙要起身,被赵武按住,“老医官瞧病要紧,不必多礼。”阎老医官本想按着民拜官的规矩施礼,不想让赵武拦着,觉得这小将军倒随和,便坐下说话:“小将军可做过郎中?”赵武微笑道:“不曾做过。”“那府上可有行医之人?”赵武摇摇头,“并无行医之人。”阎老医官大惑不解,看这固骨的办法,与世上不同,但效果奇佳,若无高人指点,名师传授,却哪里来的妙法?心里只道这小将军不愿道明,便不再多问。赵武心里明白阎老医官在想什么,只是这在后世是很普通的正骨方法,现在却不被世人认识,自己知道的也是战地救护的简单常识,实在也没有夸口的资本,但想想若要将阎老医官留在军中,还要下些功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