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历最后一年,开春。
冰雪渐融,万物待苏。
路是黑土碎石路,偶有几丛柳蒿芽,没有什么奇怪。
奇怪的是人。
这条路,平时往来的都是飞候,骑着上等快马,五百里递送军情,挡路者杀。
今日,只有一个高瘦的少年独行,白衣白袍,略微吃力地扛着一柄长枪,腰挂一壶小酒,一步一步地走向绝寒北地。
少年驻脚停望,前面就是奉天城了,城墙上守军寥寥,早已逃跑十之七八。
城的另一边,驻扎着十七个营帐的六万辽军,旗帜飘扬,炊烟袅袅,横贯十余里。
短短二十余日,上京的辽兵仗着入冬以来休养得十分健壮的战马,一路南下,已攻占汉人六城十九县。
少年突然一个翻滚,脸朝下趴在路旁的沟渠里。
一只游隼掠过天际,盘旋两圈,便顺着黑石道路飞向南方。
许久,也没见少年动弹。水面有均匀的气泡冒起,这少年,竟用长枪横在沟坎上固定着身体,就这么睡着了?
戌时刚到,北方的城池已被夜幕笼罩。风吹过,松树篝火烧得很旺,几个辽军伙头翻滚着烤架上鲜宰的全羊,滋滋作响不断冒出的羊油,勾引着每一个兵汉子肚中的蛔虫。
耶律休是辽军第七帐的一个千夫长,前两天攻打县城,帐头居然叫自己率部留下看守粮草辎重马匹,其他千夫长攻破了汉人纸糊般的城守后,个个如同打了鸡血,有摘人头别腰间拿军功的,有挑大户人家掠夺金银珍宝的。
当然,稍微有点级别的军官,都去找汉人那细白姑娘泄火去了。
那些家伙扯开了嗓子,咋咋呼呼,吹嘘了整整两天!
一群臭苍蝇!
他娘的,明天攻打奉天城,老子一定要好好显摆一次威风,我堂堂一名皇族后嗣,一定要带领弟兄们第一波破城,第一个冲杀到官府里,拿最大的珍宝!玩最白嫩的小娘姨!
耶律休狠狠的咬了几口手中的羊腿,仰头灌了几口松子酒,腹中却突然绞痛起来。他丢下酒肉,骂骂咧咧着,一路小跑寻了个小树林解开裤带蹲了下去。
黑夜的月,很皎洁,适合花前月下,谈情说爱。
耶律休感觉一阵微风掠过,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风在北地整天都刮,没什么稀奇的。
一阵畅快后,他扭头找寻一些树木枝叶什么的擦拭,结果,耶律休的头,就这么滚落在了地上。
一位少年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捏着鼻子,肩上扛着一把长枪,半臂长的枪尖一半闪着光,一半滴着血。
白衣,白袍,白色的月光。夜,也适合杀人。
这一夜,辽军有三个营帐的帐头、十一个千夫长,全在无声无息中被刺杀身亡。
翌日,辽军暂停了对奉天城的攻伐。拔帐后退三十里。
第二夜,辽军虽然大幅度加强了夜巡,全体将士睡眠时甲胄不脱身,兵器不离手,依然有两个帐头、七个千夫长被杀。
负责此次南征的总指挥官,六万部族军左统帅金童儿下令大军再退六十里。
一万骑兵,五万步兵,浩浩荡荡,如长蛇般延绵数里,向前两天攻打下的大良县撤防。
本来兵锐当盛,一鼓作气,拿下那奉天城,便可长驱直入,将萨满旗子插遍黄河流域中原沃土,怎奈这两夜发生的事情,着实可怖。一向能征善战,不畏死亡的诸军大小头领都缩起了头,表面一个个嚷嚷着要血刃仇人鼓舞士气,私底下却挨个跑到自己大帐内纷纷要求撤军。八百里外上京城内的那帮皇族老爷子们很快就会收到撤军的消息,加上一群夹带私货的军政对头们煽风点火,自己的前程免不得要跌上几跌。
搞事的人是谁?绝对不是那群胆小如鼠的汉军,自己从军杀伐二十年,竟看不出一丝门道,每日放飞的几十只游隼也侦查不到任何敌情。军中大萨满做了占卜,说是闯营帐者只有一人,用枪杀的人。
一人,一枪?杀退我六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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