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席卷进来:“穗娘儿!”他哽咽着叫了一句。
金穗看到他双眼红肿,老泪纵横,她不知作何反应,只直愣愣地望着他,眼角余光还看到帘帐上一串淡紫流苏摇摇晃晃。
老大爷坐在床边,给她压了压被子,抹一把泪说:“穗娘儿,你可醒了,爷爷……”老大爷或者老太爷再次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位是穗娘儿的爷爷。金穗默默地看着他,屋子外唢呐哀鸣之声证实这家里有人刚去世,她要不要说自己“失忆”了?
没等她说话,老太爷哭道:“穗娘儿,爷爷没用,你好好养着身子,爷爷一定找大夫治好你的病。”
金穗点点头,不忍再打击他说他的孙女已经死掉了。喉咙处再次传来一阵不舒服之感,她忍不住轻声咳嗽。
黄老爹见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同样存了不忍的心思,没告诉她父亲去世的消息,抬起麻衣袖子擦擦眼泪,对身后叫他来的女孩儿说:“翠眉,药凉了有一会儿了吧?端过来给你姑娘喂药。”
叫翠眉的女孩应了声“是”,转身偷偷印了印眼角,取来红桌上的瓷碗,小心捧着,声音细细的:“姑娘,喝药了。”
金穗抬起双手已经吃力,稍稍一动,便是全身乏力出冷汗。
黄老爹着急忙慌,对翠眉说道:“药碗给我,你扶姑娘起身,小心点儿,她两天没进食,身子虚着。”黄老爹边说边让开位置,接过了药碗,神色憔悴不安。
翠眉先就着被褥给金穗穿了件短袄儿,这才掀开被子,扶着她坐起来,她自己坐上床,让小小的金穗靠进她怀里。
黄老爹另取了勺子,自己试喝一口药汤,不温不凉,正正好,这才一口一口喂给金穗,边喂边温言细语哄她:“穗娘儿,良药苦口,等这药吃完了,你的病就好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和翠眉、和珍眉她们一处玩耍……”
金穗静静听着,逐渐发现自己的不妥,她闻不到气味,吃不出药的苦味。若说闻不到气味是因为发热导致鼻塞不通,那么吃不出药的苦味又是因为什么呢?再加上动一动,整个身体如生锈的机器零件,她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若是有人使劲摇晃她,说不得她的魂儿能摇出这个身体。
看来即使她寄宿在这具身体里,也不见得能活多久。
黄老爹见她面色灰败、神思不属、眼中绝望,心中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不过,金穗能乖乖喝完所有的药汤让他稍感安慰。
黄老爹放下碗,关切地问她:“穗娘儿,苦不苦?”
药不苦,心苦。
金穗不答,垂着眼皮,能活一日便活一日,若过不了这关,她也只能听天由命。本来她就是要死的,若果真如此,老天就是嫌对她的淬炼不够,要让她死前再经受一次身体渐渐枯败的折磨。
黄老爹转身端了一碗清水:“来,漱漱口。爷爷喂你。”
金穗抱定不开口的原则,顺从地含了一口温温的清水,脸部肌肉僵硬,那水只能在口中过一道,面前伸过来一只木盆子,她就直接吐在了那盆子里。
翠眉擦拭她嘴角,她抬头一看,原来端着盆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黄老爹。金穗心中微微一动,这,爷爷伺候孙女……
翠眉也惊讶地望了一眼黄老爹,不做声,低下了头。
连续漱口两次之后,金穗摇摇头,黄老爹放了盆子、碗,慈祥而欣慰地望着金穗,对翠眉说:“你在房里照顾姑娘,我出去待客。若是有什么好不好的,你直接出去叫我就是。”
“老太爷,您尽管出去,我会照顾好姑娘的。”翠眉小心地放下金穗,给她盖好被子,这才站起来恭敬地说道。
黄老爹不放心地望金穗两眼,外面有妇人的声音叫喊“黄老太爷”,黄老爹又看两眼躺回被子里的孙女,嘴张了张,没说什么,掀了帘子出去,关上门才答应了一声那妇人的问话。
金穗喝了热汤药,心肺暖洋洋的,舒服了很多,但那种轻飘飘的感觉还在,她心思重,闭上眼也睡不着,只感觉一双略带薄茧的手脱下那件小袄儿。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翠眉拿着帕子擦她身上的薄汗。她迷迷糊糊的,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有一条还记得,便是那日那个溺水自杀的人为什么拖着她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