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房里。她先提了水壶去灶房灌水,姑娘的屋里是要时时准备着热水的,又把脏衣服一股脑抱出去泡在大木盆子里,拖到屋檐下背着光的地方。
回到房里后,看看没什么可做的,先检查金穗的帘帐,密密地遮住,这才打开窗子:“难得那些人过来没嫌弃屋子里药味儿大,好好的人都得熏坏了,趁着这会儿不放炮,我开开窗,给姑娘换换气。”
她鼻子皱了皱,院子里有股硝烟味儿,不过比房间里好太多,就支开窗子,拿鸡毛掸子扫扫窗子。又回到屋里夹了帐子,拿扇火炉的扇子赶了赶,等觉得那股子憋闷的感觉散开,她才关了窗子,回到金穗这里,问:“姑娘,我开窗子,你冷着了没有?”
金穗摇摇头。
翠眉呼出一口气,哈哈手,去摸金穗的手,见她的手没有变凉才完全放心。
翠眉瞅了一眼窗子,略作犹豫对金穗低声说道:“花大娘今儿的说的话,不知姑娘听到了没有。她留意着给我找人家……我是不该说这话,可家里女孩儿,我年龄最大,只怕老太爷也不好管。我直接给姑娘交交底,我是心动了,可我不是那没良心的人,莫论走还是留,都得看着姑娘好起来我没牵挂。所以,姑娘大可不必放心上。”
金穗想想,这丫头够爽利,老老实实对一个六七岁的小主子交底。她神色未变,只淡淡看她一眼,盯着那下面坠了几根鸡毛的哑风铃,鸡毛轻,一点点空气都能飘来荡去。
“姑娘,”翠眉有些伤心地叫了一声,“我从九岁到黄家来,黄家养了我五年,太太心善,教导我识字认书,不比平常姑娘差。就是身上穿的衣服也比村里的娘娃儿强些。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太太不在了,我只管伺候姑娘长大,本就是个奴婢,哪里敢有啥对主人不敬的心思。花大娘说的那些诛心话,我是半点儿不敢想的。只是,姑娘,花大娘话说得毒了点儿,理儿还有一点半点站得住脚。”
翠眉感伤地道:“连着操办太太和老爷的白事儿,家里有多少底儿我不能说都晓得。可自从太太没了,老爷老太爷不懂农事儿,今秋的租子少收了一半。屋子里的事儿,我尚且做不得主,外面的事儿,老爷在的时候,我多说一句话,他就拦住了,不准我多言半句。今年尚且如此,明年是个啥景儿谁晓得呢?”
黄秀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妻子的死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女子要恪守礼教,自然不许翠眉一个女孩儿且还是一个奴婢对外面的事儿指手画脚。
提到太太的时候,翠眉忍不住抬袖抹泪,哽咽了好一会儿,才说:“虽说种地有佃户们去种,由不得我们家爷们儿动手,可啥事儿也不懂,总归是吃亏的。那些佃户收成差了,嚷着不肯再典种我们家的地。姑娘,我在家里说不上话,出了这门儿若是能说一句,便说一句,能帮一把,便帮一把。前面那道门儿,我出不去,出不去便说不得话。我是真心为姑娘打算,明儿我落了恶果是我自己的;得了好果,我仍还姑娘一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