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人这样喊,文家族亲可以当做没听见,可当有半数人的目光变得异样起来,看着他们仿佛看着一群专打秋风的穷亲戚,文家族亲的脸挂不住了。
文太太的手又紧了一下,随即松开了小丫鬟,双手交叠自然垂下,手中的帕子服服帖帖地垂落,只偶尔随着微凉的风翻起一角。
优雅尊贵的模样落在文二老爷眼里,他心里狠狠刺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儿子入狱时吃了一顿杀威棒,儿子屁股开花的狼狈不堪与文太太依旧纤尘不染的样子相比,让他狠狠地痛了。
而文太太当时坚持不肯出钱通融狱卒,要给文科举一个教训的行为,让文二老爷痛恨到极致,恨不得把文太太给逼到死角,方解他心头之恨。
文二老爷上前一步,道:“大伯,科举是我儿子,如今他活着跟死了没区别,我只当没养过他。可科举的事儿,原跟你老说好了,是要过继到凤秀家去的,我也一直把他当凤秀家的少爷养着,要是当初没你老那话儿,他又咋敢真当自己是少爷,在凤秀家里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所以,科举当时也就是吓唬吓唬小丫鬟们,只当在自己家胡闹呢。而且,那些人不是我们文家人,他们哪里晓得我们的艰难,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咱们文家人多是世代耕读的清白人家,就算一家出一点儿,咋也赔不出来两条街啊!”
说罢,文二老爷还特意看了文家大伯一眼。
文家大伯想起昨晚文二老爷连夜去他家里说的那些话来:“……早些年闹饥荒,大堂哥的爹娘饿死了,大堂哥是靠着族里有一口粮没一口粮接济撑活了一口气。从那以后他做起了粮食买卖,当初就发誓说,他做粮商只为着一口气,为着一口族人不会饿死的气,但凡有他一口吃的,绝饿不着族人。
“他在世的时候常常念叨族人们的好,说要知恩图报。可见,大堂哥挣下这样一份家产原是为了族人,就是不晓得凤秀那个短命的男人给他灌了啥**汤——好在老天有眼,收了他去。
“那时候凤秀还不晓得在哪儿呢,这知恩的心淡了,不晓得自己姓啥了,只当我们是打秋风的亲戚,却不念着她爹当年受的恩情。眼看没几年文华那野心大的蛮丫头要出嫁,凤秀就她一个丫头,要是她疼女儿犯糊涂,偌大的家产改了姓,那时候才是真糟蹋了大堂哥的一片心啊!”
文家大伯回忆到这里,越想越觉得有理,那天夜里文华是怎么用抽马的马鞭抽她堂哥文科举,他可是听说了的,文华对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堂哥尚且如此,遑论他们这些八竿子外的宗亲了。
而且,族里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他呢。
可是对上文太太似有所悟的眼,文家大伯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胡子微微抖着,声音有些虚地说道:“罢了罢了,秀儿啊,科举的事儿,到了今儿的理论谁对谁错就太没意思了,族里的意思呢,是谁家宽裕点谁多搭一把手,毕竟这个是意外,就算是科举,也没想到这严重。族里不是一文不出,专欺负你孤儿寡母的。这个事儿,赶上插秧割麦子,还是早点儿和和气气地解决了是正经,族里人还指着那几亩地填肚子呢。”
这话不对别人说,专对文太太说,要说针对的不是文太太,谁也不相信。
文太太眼里的黑色更浓,在所有人紧盯着她点了胭脂的嘴巴上时,她平静的嘴角忽地一弯:
“大伯,你老是长辈,我这当晚辈的自然是你说啥我听啥。这样吧,到底火是从我家烧起来的,那天夜里我跟邻居们还打了包票是我赔。我晓得族里多怜贫惜老的,少不得舍了这个脸,让族里的伯娘婶婶们替我赔后街和前街上的邻舍,是她们的善心,也是伯伯叔叔们肯给我撑脸。损失严重的几家,还有文家街上的人家,多是自家人,胳膊折了往袖里藏,只要往后他们还肯认我这个亲戚,我就是舍了整个身家又算得个啥?”
文太太这话说得和和气气的,让人听不出来半分火气,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整个人看不出来一丝异样,除了她手中的帕子多了几条褶痕。
文家大伯一听,毫不犹豫地笑道:“秀儿,还是你读过书的晓得理儿。那就这样说定了,今儿的大家伙儿都在这儿,我也不说各家出多少,族里有困难,互相伸个援手是该的,出多出少,都是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