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吱呀一声,那车厢后侧竟然开了一扇小门。
单只看这个小门,不知道冬儿要干什么的人一定会认为这是个小小的储藏室,或者储藏柜。
冬儿对着金穗抿唇笑了笑,那笑容说不出的邪恶,然后把金穗抱了进去。
这里面的空间很小,仅容一个人的身子。因金穗幼小,她可以整个人横躺在里面。
冬儿关上门,眼睁睁瞧着最后一缕光明被拒之柜门外,金穗恨恨地在心里诅咒了几声,他们这样的行为完全是虐待儿童!
如果她不是成年人,或者她没有在黑暗里训练过,想必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经历过这些,一定会留下极严重的心理阴影。
密闭的黑暗空间,尽管她适应了好一会儿,眼睛依然不能视物,漆黑不见五指,她根本没办法把自己交给这样彻彻底底的黑暗而安心睡眠,反而身体的其他感官越发敏锐起来了。
冬儿沉默地用个精致的小炉子煮茶,烧的是上好的银丝霜炭,平稳的马车厢里闻不到一丝烟火味道,只有壶嘴咕嘟咕嘟地冒出丝丝缕缕的雾气,那雾气里幽幽地飘散着茶香。
是上等的普洱茶,竟是比顾曦钧如珍似宝珍藏起来的茶叶还要好些。
冬儿深深嗅了嗅,点了点头,透过氤氲的水汽看不清傅池春的眼睛,他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沉思,又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冬儿低头,仔细地把第一遍茶水过滤掉。
等冬儿终于沏好第一杯茶时,马车外传来人声,隔着帘子听得不真,却能分辩是从后面传来的。
马车渐行渐慢,冬儿向傅池春奉上第一杯茶:“大掌柜,我出去瞧瞧。”
他声音里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料到一定会发生这种事儿。
傅池春捏着那枚小茶盅,放下鼻子下深深吸了一口香气,这才气定神闲道:“倒不用你亲自去问,遣个小子去问问便使得了。”
冬儿道了声“是”,明了其意,大掌柜并不打算停下马车,他撩开车窗帘子,喊道:“小林子,去问问后面是怎么回事儿?莫扰了大掌柜的清静。”
傅池春嘴角一咧,这小子狐假虎威还真是上瘾了。
不大一会儿,叫小林子的小厮奔马来回话:“大掌柜,是祝叶青祝掌柜来了,说是才晓得大掌柜今日启程回伯京,特意来践行的,还道,烦请大掌柜到前面十里亭歇歇脚。”
说罢,小林子的表情有些奇怪,他递给冬儿一物:“这是祝掌柜特意送给大掌柜的。”
冬儿接过来一看,哭笑不得地双手奉到傅池春面前,竟是一把翠绿的柳枝。
“方才瞧见他手里攥着这个,还当是他淘气,随手从哪儿摘的。却不想,祝掌柜还有这般心思。”
柳,谐音“留”,友人情人相送,是为表达不舍之意。而祝掌柜则是想说“留步”吧。
傅池春少见地微弯唇角:“亏他想出这个主意来。罢了,便停一停,听听他如何留我。”
他们才出城门不远,歇歇脚这种理由完全不靠谱,如傅池春所言,如果不是这把翠绿柳枝,傅池春根本不会无聊地理会祝叶青的“十里亭践行”。
他的身份是大掌柜,可在姚家,他确确实实又是姚家的女婿,而祝叶青是姚家的奴才,拐着弯,他们也算主奴的关系。
“哎,这祝掌柜还真是一趣人儿。”冬儿调侃了一句,回头对因为看见了傅池春笑容而发愣的小林子道,“让车队停到前面十里亭前,你去跟祝掌柜回一声话。”
小林子回过神来:“好嘞!”
傅池春面前,在外的时候他们叫“大掌柜”,在内叫“老爷”,为了区别傅池春身份的特殊性,他们从来不叫祝叶青“二掌柜”,只叫“祝掌柜”。
马车渐止,小林子机灵地放了个下马凳,冬儿跳下马车,站在下马凳旁边,打起帘子,傅池春这才不紧不慢地出了来,也不用人扶,直接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马车就在十里亭面前停下,离古旧的长亭十分之近,金穗不知傅池春是否是故意的,因他们在空旷的户外,声音比平常大些,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亭里人的交谈。
她听到祝叶青热络地和傅池春打招呼,傅池春的声音仍是淡淡的,祝叶青送上践行酒,傅池春却道:“我才从南海回来,带了不少好东西,其中便有那杯中之物。你今儿难得送了一把柳,赶得好,正好让你尝一尝鲜。”
祝叶青忙道:“是我来给大掌柜践行,如何能让大掌柜割爱?”
不等他说完,傅池春摇摇手,挥手招来一小厮,冬儿伺候拍封泥,倒酒,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