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擦干净了铜壶,因铜壶滚落到地上,不可避免地刮到沙子,上面出现了两条浅浅的刮痕,他呼吸一窒,无法掩饰的懊悔和害怕从他眼中流露出来。
傅池春解决完了护卫的事情之后,慢慢踱步过来,脚步沉重。
金穗觉察到不同寻常的气氛,悄悄躲到冬儿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傅池春站定,立在冬儿面前,脸色阴沉,双眸如淬了寒毒一般。
冬儿低着脑袋,忽然腿一软,跪在地上道:“大掌柜,我错了。”
他的额头上满是浓密的冷汗,黄豆大的汗珠子一颗颗从他脸上滚落。
金穗讶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目光随着傅池春的视线落在冬儿手中的铜壶上,她顿觉头皮发麻,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却明了这铜壶对傅池春极为重要。看来,她受了惊吓还是轻的,重要的是,她不知不觉惹上麻烦了。
傅池春一把夺过铜壶,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转身刚走两步,忽然回身照着冬儿的心窝踹了一脚。
金穗“啊”地惊呼一声,冬儿立时歪了半边身子,她正要上前扶住冬儿,冬儿嘴里霎时喷了一口出来。
其他护卫们都为这陡然的变故惊呆了,撤离的速度慢了下来。
冬儿捂住心口,轻喊:“大掌柜,对不起。”
金穗瞪大了眼,抬头时却恰好对上傅池春阴寒的眼,她不由浑身打了个斗,她丝毫不怀疑,傅池春那目光是想要杀了她。
傅池春盯了金穗一眼,便大步离开,先是亲自去了马车放好了铜壶,然后便是去了前面,徒步迎上了马车。
金穗远远地看到傅池春掏出了一块令牌,具体是什么她看不清,离得太远了。然后有一个衣裳华丽的老嬷嬷样子的妇人出来和傅掌柜说了几句话,态度十分恭敬。
看来,是傅池春亮出了他的身份。
冬儿忍着疼痛站起身,小声吩咐那位叫小林子的小厮去取了药茶过来,用别的茶壶给傅池春煮茶。
做这些事的时候,有两个小厮大概看他得罪狠了傅池春,都不愿帮他做。他们虽不明白具体事情,但看得出来傅池春对那个铜壶极为珍惜,而冬儿却用他珍惜的东西去救一个刚认回来还不肯改口叫父亲的养女。
冬儿几乎在瞬间便尝到了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滋味。
金穗却没空为冬儿唏嘘感叹,因为她看得出来,傅池春想要杀她。
不大一会儿,傅池春回来,等着对方从官道上走过,他们一行人才启程。
一般冬儿给金穗喂药,会从傅池春那里拿,这一回傅池春没有吩咐,也没有别的指令,金穗直接被塞进了暗格。而外面的傅池春这时没有发作,他不发作不是隐忍不发,而是因为他头痛症犯了。
晚上他们歇在农家,金穗借着去茅厕的机会拿出袖子里藏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纸卷,小得几乎看不见。那位差点让金穗丧命马蹄之下的摄政王府护卫在危急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她领口处弹了一枚小小的蜡丸。
金穗展开纸卷,里面只写了个时间,“今夜子时”。
金穗苦笑,这样没头没尾的,她哪儿能理解?况且是摄政王府的护卫给她的,她越发怀疑了。
关于这个摄政王,她在官报上看的并不多,也很少听人提起,每每听人提到,说的都是当今圣上如何,所以,摄政王这个人很低调。
可是,当朝皇帝才十几岁而已,登基之时还未能理事,那么理事的那个人,便只能是摄政王了。摄政王是太上皇,也就是那位出家当和尚为万民祈福的前任皇帝的弟弟。
她一个乡下的丫头,怎么会跟摄政王扯上关系?
金穗十分怀疑,这枚小纸卷是不是那个护卫无意之中给错了人。
吃过晚饭之后,金穗早早休息了,她睡的是西厢房,而傅池春睡的是东厢房。至于冬儿,自金穗从暗格里出来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了,马背上也没有冬儿的身影,可能是受了重伤,去了后面的马车上休息。
亥时一刻,金穗醒了过来,她没有立刻动,而是竖起耳朵听了听,因没有沙漏之类的计时工具,金穗此时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能根据平常的习惯判断大概还未曾到子时。
约摸两刻钟的时间,窗户那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