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皇城的东北方向,紧挨着艮岳的地方,有一座颇具规模的府邸。
在夜色中瞧过去,雾气昭昭,瓦窑四潲,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色楠木的匾额,一眼看上去就不凡。
此时,院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在院中央有一位气质翩翩的俊俏男子,正在焦躁的来回踱着步,他不时往皇城的方向看去,脸上挂满了急切和担忧的神情,全无了往日的风度潇洒。
在他身前,整齐地排列着数十排士兵,他们腰佩长剑,手握锥枪,身上的墨色玄甲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白光,赫然竟是数百名皇城司兵士。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俊俏男子略有些急躁的朝身旁人问道。
“回恽王,已是子时一刻了。”
原来这俊俏男子,是恽王赵楷。
此刻的赵楷,心中懊恼、烦躁至极,下午发生的一幕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放。
按惯例,赵楷每日酉时都会去延福宫内和官家一起共用晚膳。今日亦是如此,怎料他刚行至宣德门处,却发现宫门紧闭,明明天光还大亮,却已经不给进入皇城中去了。
赵楷上前询问,发现往日守门的皇城司兵士竟也全部换成了殿前司的禁卫军,一个领头模样的禁卫军对赵楷说道,官家今日有要事,下令关闭各个宫门,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出。
赵楷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闲杂人等?”
我堂堂恽王也是闲杂人等?
我还就不信了,你一个看门的,能拦得住我赵楷!
随即赵楷便从自己乘坐的四辂马车上气冲冲的下来了。
然后开始在宣德门外和禁卫军理论了起来。
赵楷之所以很得官家恩宠,是因为他的性格和官家很像。但这同时也决定了,赵楷他也不是一个好战分子,性格偏软弱,争强斗胜亦不是他所擅长的,所以他即便是气急,却也只是选择用自己的口才来说服禁卫军。
很显然,赵楷他没听说过一句话,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赵楷还是没进去,最后只得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悻悻地乘坐马车回府了。
而这也是赵楷最大的一个弱点,他的所有心智似乎全部用在了诗书字画上,以至于他对朝堂政治没有一丝丝敏感性,在发觉进入皇城无望后,他竟然就真的回府睡觉去了。
但是恽王蠢,不代表他手下的人也蠢。
就在恽王刚回府不久,一名禁卫军便冲破宫门,慌里慌张的往恽王府飞奔而去。
此人乃是禁卫军虞侯,范琼。
范琼是恽王的亲信,在当年王黼暗中策划废太子一事时,范琼就曾私下里帮着四处打点,虽说后来失败了,但是范琼作为禁卫军虞侯,身处皇城内部,因此对官家和太子及恽王之间的关系一直了如指掌。
在他看来,恽王赵楷取赵桓而代之,是迟早的事。
所以他一直以一名禁卫军的身份留在皇城中,充当着赵楷的眼线。
今日酉时三刻的时候,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忽然拿着官家的诏旨,传各宫门皇城司兵士进行换防,把各个宫门的守将皆换成了禁卫军,而且还收回了宫门钥匙。
皇城司士兵是独立于禁军之外的只听命于皇帝的一个兵种,因此虽有疑惑,但还是依诏而行,都退回了宫里。
当时范琼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作为禁卫军中的虞侯,自然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很快,他就打听出来,今日官家要去镇安坊私会李师师。
可私会李师师,也没必要更换宫防啊。
而且更奇怪的是,范琼还打听到,在皇城内的这侧夹墙通道入口,今日竟然是由高俅亲自守卫。
范琼的直觉告诉他,此事绝对有猫腻,于是他便悄悄地跟着高俅来到了夹墙附近,暗中观察。
范琼就这么隐秘在暗影中,一动不动的盯着高俅,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如此过了半个多时辰,依然并未见有任何不寻常之处,就在范琼准备放弃离开时,忽然有两个人影身着黑衣,一前一后快速地走到了高俅身旁,高俅微微点头,显然是和这二人认识。
范琼将身体从暗处悄悄伸出来一些,以便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他发觉前面那个个头稍高的黑影,身姿和侧脸的轮廓都有些熟悉,就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
这时,只见前面那个黑影也未说话,只是递给了高俅一张纸条,随机二人便快速的进入了夹墙之中。
再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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