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钦坐在马上,并未理睬范琼,而是看着一脸茫然的赵楷,开口说道。
“三哥,到此时,你还要继续装傻充愣么?”
范琼一愣,看向怀中之人。
待过了片刻,只见赵楷苦笑了一下,用衣袖轻轻拭去了嘴角的涎,然后用手慢慢整了整额前散落的头发,接着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范琼。
范琼被赵楷的眼神吓了一跳,从马背上一跃跳了下去。
那是他从未在赵楷眼中看到过的一种神情,他抬头往前方看去,竟和太子的眼神如此相似,那是独属于皇室的一种天生傲气的眼神!
此刻,深藏在赵楷血液里,属于赵氏的天子血脉终于激活了。
然而,这一切来得太晚了。
赵楷跨下马来,背着手,径直走到赵钦面前。
“你赢了,大哥。”
语气淡然,无悲无喜。
赵钦也从马背上跨了下来。
“你也没输,总算在最后,还记起来,自己是一个大宋的皇子,没有殁了祖宗的威名。”
赵楷凄然一笑。
“大宋皇子!我自生下来,便处处比你低一等,明明都是爹爹的孩子,你却生下来就是太子,而我却只能做一个活在你的阴影之下的恽王。是我哪里比你差么,不过是出身没有你好罢了,你母亲是皇后,而我母亲不过是一个妃子。”
赵楷满眼不舍的往延福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说道。
“你幼时愚钝,又处处与爹爹作对,不讨爹爹喜欢。后来,你母亲薨了,我以为情况会有所改变,可你却依然稳坐太子之位。而我,为了讨爹爹欢喜,强行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他。”
“他喜欢写字,我便练写字;他喜欢作画,我便作画;他喜欢奇珍异兽,我便日日研究;他好女色,我便也让自己好女色,还要经常为其挑选美貌的女子。”
说到此处,赵楷忽然状若疯狂的仰天大笑起来。
“可笑啊可笑,想我饱读诗书,却不得不日日浸淫于女色之中,竟只是为了去迎合爹爹的喜好,真是枉读圣贤书。可是我能怎么办呢?谁让我只是个妃子所生的庶子呢!”
一丝痛苦之色爬上了赵楷的脸庞,他的眼中开始有泪花闪烁。
“那年,我化名参加科举,一举夺魁,爹爹赐我皇城司都知,一时恩宠无加。朝堂上,也开始有立我而废你之声,可最后,太子之位却还是你的。”
“母亲怪我无能,岂不知为了她口中所说的太子之位,我早已经不是我了,这二十多年中,我没有一日是快乐的。”
“我放弃了自己的喜好,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最终也放弃了自己。”
赵钦听到赵楷说的这些话,心中也是极为难受。
虽然他和赵楷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赵楷的话,却让他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他在穿越之前,又何曾为自己而真正的活过呢!
人这一生,好像总是在不经意间背负了太多,为家庭,为事业,为生活,可独独缺少了那个最为重要的“为自己!”
赵钦长呼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但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延福宫内有许多偏殿,你选一处,日后专心读书吧,我会对外宣称你已病亡。”
赵钦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杀赵楷,但是会把他囚禁起来!
赵楷听到此话,眼中痛苦之色却更浓,他抬头看着赵钦。
“大哥,谋事者,要么大成,要么大败。今日我已大败,心中无任何怨言。诗词歌赋你不如我,但论做皇帝,我不如你。”
赵楷说到此处,身子稍微前倾,伏在赵钦的耳边。
“我还记得我六岁那年,不小心摔伤了腿,大哥背着我一路回到延福宫,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可是,大哥啊,你要记住,以后你就是皇帝了,可不要再这么仁慈了!”
说罢,忽然猛地一掌推在赵钦胸口,同时顺手拔出赵钦腰间的宝剑!赵钦惊觉不对,想伸手去阻拦,却依然晚了一步!
没有一丝犹豫,宝剑一横,锋利的剑身,划破了赵楷的脖颈!
他不需要苟活于世!
这是作为一个皇子的尊严。
鲜血喷溅在了赵钦的脸上!
温热,带着淡淡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