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中站着像个圆滚滚的饼干,我旁边的座位有人下车后,便一把将他拽过来按下。
下车后,脑白金包装盒上提着的绳子都被挤断,林飞的脸上竟然出了细细的汗水,我拿出包里的纸巾给他擦了一把。
到家后阿婆以为林飞是我的同学,很高兴,嘴上不住地说,默儿第一次带同学回家,眼睛还总是偷偷看林飞,嘀咕,默儿你这个同学长得真俊呐。林飞有点不好意思。
我和林飞说过很多次火焰山,他每次都听得很入迷,我决定明天带他早早地等在天台看火焰山日出,他很开心。
晚上林飞睡在我的旁边,我们在黑夜中对视,他伸出手摸我的背,摸那两片蝴蝶骨。李默,你这儿是不是有双翅膀啊?林飞突然问我。或许是艺术生的缘故,林飞说话时会展现出两种语境,一个是真实的生活化的,一个是天马行空跳脱的。我知道此刻林飞跳回了那个天马行空的语境,便说对啊,我其实是一架化作人形的飞机,你睡着了我就飞走了,你醒了我会再飞回来。他轻轻地笑着问,那你都是飞去哪儿啊?我认真思考了一会说,有时候入你的梦,有时候入阿婆的梦,也经常去黄毛的梦里转转。只去梦里吗?林飞在黑夜里睁着亮晶晶的双眼问。也不是,偶尔去你们的梦里,多半时间都在火焰山上飞来飞去。那你累不累?林飞又问,不是很累,飞机的宿命不就是不停地飞吗?我笑着答。
和林飞说话时,他的气息时不时呼在我的脸上,和我同样的牙膏的薄荷香味。在这种薄荷香气中,我沉沉地睡过去,睡着前好像听林飞说了句,李默,你下次飞能带着我吗?我叫林飞,说不定也会飞呢。
我是一个几乎不做梦的人,睡眠质量尤其地好,但那晚却做了梦。梦里竟真带着林飞在空中飞,两人之间只有一条带子在腰上绑着,林飞在前我在后,紧紧拴在一起。低头细看哪是什么带子,好像就是今天被挤断的脑白金礼盒上面的绳子。我们先去找了黄毛,他已经做了包工头,在未完工的建筑旁悠闲喝茶,仍旧看不见双眼,我对林飞说,你看,黄毛真的做到了。然后,我带他飞去火焰山,不知为何寒冬变为盛夏,我和林飞突然换上了短袖,盛夏的火焰山山顶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热,从空中看下去一把烈火熊熊燃烧,这时林飞大叫一声,李默,火烧到了我的裤角,我一惊,自梦中徒然转醒。
睁开眼发现林飞还没睡,似乎是在看我,我以为他认床,摸了摸他的背轻轻拍他,问他怎么了,睡不着吗?等了一会没听到林飞回答,便又沉沉睡去,再没做梦。
早上4点钟,我将林飞叫起,爬上天台坐在阿婆晒的白菜上。日出还未来临,只有几缕晨光横在空中,林飞还未完全睡醒,眼神迷离,我将从柜子中拿出的毯子盖在他身上,他说,李默我再眯一会。
不多时我便叫醒林飞,天空已经慢慢被染成橘色,为太阳的盛大出场提前渲染。火焰山上首先是一个半圆形出现,接着是一个整圆,颜色由红变黄再变白。伴着云和雾,太阳逐渐变大,光线越来越强,一度让人睁不开眼,直至雾被驱散。再往上看,整片天空倏而变红,那光亮时而被大朵大朵的云彩遮住,时而又破云而出。每一朵云上都镶有金边,似海浪,滚滚而去,又卷土重来。此时林飞惊呼一声,指向身后,我转头看,天上还挂着月亮,前后看去,火焰山的东西两边,竟日月同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