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犹豫

p;  反乌托邦魔王心中有一个疑问。

    他的存在会毁灭现有的箱庭世界，他已经毁灭了无数神群，如果和众神为敌是他的命运，那他甘之如饴。

    但是——众神真的到了不得不清理的地步吗？

    毫无疑问，众神的存在对于人类史来说是危害，任何健康的社会系统都不需要神灵这般高高在上且握有特权的存在，但从本质来说，诸神的存在对人类并不坏——诸神的存在，影响的只是人类史。

    诸神并不禁止人类成神，诸神并未实际意义上的垄断了上升通道，反而在大肆培养人类，吸纳人类英杰，人类英杰成为三位数的并不在少数，哪怕不提华国神群，迦尔纳也继承了十二天之一的日天称号，晋升为三位数。

    从人类的角度，诸神所做的一切远谈不上错，哪怕从人类史的角度，也只是需要对诸神的恩惠重新分配，只是觉得曾经功绩的分配方式对人类过于不公，绝非从根本上否定诸神的存在。

    对诸神来说，他的存在属实是无妄之灾。

    因为人能够成神的这一概念，塑造了人类为神灵本源的可能性，能够动摇如今神灵和人类互为观测的悖论，他成为了最终试炼，也因为这一概念，他获得了人类史的支持——但这从来不是针对神灵。

    箱庭不需要诸神死，人类史不需要诸神死，反乌托邦魔王也不想诸神死——但为了完成新的人类史，在箱庭的规则下，反乌托邦魔王只能否定代表曾今的诸神。

    神灵只是恰好的，成为了挡在路上的绊脚石。

    箱庭之中，没有人能比反乌托邦魔王更理解，神灵对人类的热爱，如丈夫对于妻子，父母对于孩子，兄长对于弟弟，老师对于学生，甚至更甚的，那是最纯粹的，不含任何私人利益的热爱。

    从箱庭的世界观而言，神与人谁为创造者是一个悖论，但对创造了箱庭的诸神而言，他们清楚这件事的答案。

    人类的力量创造了神——或许没有人说的清楚，究竟谁才是第一个人类，或许没人说的清楚，究竟谁才是第一个神，但每位神灵都清楚，他们诞生于人类的信仰之中。

    神因为人而诞生，所以神爱着人类，这是最初，且最纯粹的理由，从这之中，衍生出了最真挚的愿望——作为神灵，应该给予人类救赎，作为神灵，必须要回应人类的期待。

    神灵的力量源于人类，神灵被人类史包含在内，所以神灵永远不会有拯救人类史的力量，神灵能拯救的，仅仅是手之所掌，在目能所及之地，永远存在无法被诸神拯救的人类。

    神灵做不到，但或许世界可以。

    所以，有了箱庭。

    诸神受到了层层束缚，维持着箱庭如今脆弱的秩序，借用箱庭为收束点，制造了能够通往光辉未来的可能性，或许箱庭的观测范围不等于整个世界，但这已经是诸神能做到的极限，在箱庭的观测之外或许仍有无尽的人类，但那最多只能停留在诸神的想象中，箱庭的观测范围并不完全，但要远超诸神的视角。

    反乌托邦魔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作为站在诸神对立面的魔王，目睹了一位又一位爱着人类的神灵挡在他面前，没谁比他更了解，神灵对于人类的爱，可不知何时，又不知为何，这种爱却站在了人类的对面，成为了人类继续成长的负担。

    为了借用箱庭的力量，诸神制造了人与神互为观测的悖论后，诸神便不再是人类史的一部分，而是寄托在人类中的额外一部分，诸神不再是和人类史不分彼此的个体，而是与人类互补的对立存在。

    人类史会继续前进，但诸神不会，在人类和诸神分离的瞬间，迟早有一天，人类会脱离神灵的怀抱，脱离星辰的束缚，飞向星海——这是在箱庭创立之初，盖亚就看到过的未来，如今箱庭的历史，有七成都延续着当年盖亚描绘的蓝图，但当时的诸神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了制造人和神互为观测悖论的行为，会成为人类史的破绽。

    因此而诞生的，是无可匹敌的最强弑神者，源于人类史尽头的诸多试炼。

    这样的诸神，纵然成为了人类史继续前进的障碍，难道真的到了非清理不可的地步吗？

    反乌托邦魔王心中无数次升起过这个疑问，同时，他也无数次获得了答案。

    ——是的，非清理不可。

    这是他作为魔王的使命，这是他诞生时背负的命运，非如此，若不用尽全力清楚旧时代的诸神，若不尽全力否定曾经的神灵，但凡留下一点彼此缓和的余地，他不足以成为魔王。

    战斗一点点的陷入劣势，灵格却逐渐充盈开来，以驱逐万圣节女王为契机，他将自身的灵格降至最低，只为了制造出这一丝能输给神灵的可能性，这是魔王心中那微不足道的犹豫。

    但这可能性，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力量逐渐逐渐盈满全身，属于最终试炼的灵格与箱庭再度闪耀，将梵释枪击偏，反乌托邦魔王手中光辉闪烁。

    “——结束了，神灵。”

    人理的光辉照耀大地，魔王将人类史的支援作为盾牌守护自己，但当灵格恢复的一瞬间，这份支援便能够化为针对神灵的利刃，是能将恩惠和功绩回收的，最终极的对神之力。

    人类和星灵的因缘告一段落，如今的箱庭，没有能代表太阳的星灵。

    人类和神灵的战斗宣告结束，取回力量的魔王，不存在任何输给神灵的可能性。

    “……无论如何，我也不认可封闭世界的未来。”哪怕表现的力量不如颇哩提，但若论本质，帝释天依旧是箱庭最顶级的强者，在无可抵挡的对神之力之下，还能勉强支撑。

    “或许，这却是是错误的道路，我不否认这点。”反乌托邦魔王回道：“但至少，你们那自以为正确的道路绝不可行。”

    “退场吧，神王。”

    “接下来，是人类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