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这些年来,他视慕容哓风如命,唯恐她受半丝伤害委屈,尽他最大的努力保护她、爱她、疼她、怜她,到头来竟是……错付了?!
他十二年所寄托的,竟然是一个夺了他妹妹衣衫的冒牌货!
他错把了鱼目当珍珠,给了慕容哓风最好的一切,让她在幸福安乐中长大成人,却将他的亲妹妹遗弃在了雪地里,连着衣衫也被人拔了!
慕容残月思绪乱得像一锅煮糊的粥,突然觉得他的世界天旋地转,他是醉了吗?为什么会觉得头很晕?
对,一定是醉了,所以幻觉,幻听了。
这样想着,他眸中露出一丝希望,赶紧转身朝假山后看去。
却见那堆火光越烧越烈,火光前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被照得无比清晰,清晰得像是刻在那里的一样,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也像利刃一样刺进耳朵里,刺得耳膜生痛。
他多希望假山后面空空于也,没有火光,没有那对母女,可事实却告诉他,这一切是真的,不是幻觉!
慕容残月身子猛地一阵摇晃,差点倒地,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子。
这一刻,那对母女的身影和声音犹如洪水猛兽一般,令他害怕不已,他疾步转身,怆惶逃走。
一路狂奔,直到他的院子里,方才踉跄停下,如同被抽去了全身血液般,无力地垂着臂膀。
月色下,昔日风华万千的俊美男子,此刻满身苍白凄凉。
他抬头看向天空中那轮悬挂的残月,寂寞而清冷地挂在空中,泛着淡淡的清冷光茫,照在他俊美如仙的脸上,更显得脸色惨白无血。
十二年来,他对慕容哓风所付出的一切,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霎时,他满腔怒火由燃而生,怒指那轮残月大吼起来:“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我从小失去父亲,后来又失去母亲,孤独于世,现在连我唯一的妹妹也要夺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慕容哓风不是我妹妹,谁才是我的妹妹?啊?”
“哗!”手中一直提着的那坛子酒被他使劲摔破在地,瓷瓦片和酒水洒满整个院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声凄凉巨响。
随着这声巨响渐散,一张清冷疏离的绝美容貌出现在他的眼前,替代了那轮照得他脸色苍白的残月。
慕容残月瞳孔瞬间一缩。
是她!
秋芙蓉无数次护着的农家女,冷清孤傲的绝美商女,外貌天仙内心却冷血毒辣的……玉绾!
他猛地从怀中摸出那枚莲花暗器,薄而精致的暗器在夜色下泛出冰冷的寒光,刺得他眼睛生痛。
犹记得在灵仙镇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着他送给慕容哓风的生辰礼物白玉琉璃锦,他已然对她起了杀机,在他心中,她那样一个出身卑微的农家女,如何有资格穿他送给心爱的妹妹的衣衫?
他跟着她想伺机夺回白玉琉璃锦,却不知为何他会出手帮她杀了那几位对她无礼的混混,而后遭到了她的反击,这枚莲花暗器毫无留情地射向他,要取他性命。
那一刻起,那张清冷充满杀机的绝美小脸便印在了他的心中,每当看到慕容哓风时,他便会不自觉地想起她来,而这枚暗器也鬼使神差地一直放在他的身上。
后来,看在秋芙蓉的面子上,他决定不再拿回白玉琉璃锦,因为他觉得,已被别人穿过的衣衫,就算再名贵也再配不上他的妹妹,他扬言要取玉绾最珍贵之物以抵白玉琉璃锦,却不知不觉中,被她敲诈了一百两银子。
再次见面,他抓血魔魔尊失败,去美人居找她,是想顺便取走她最重的要东西,了清他们之间的纠葛,谁知发现莫寒风手臂的伤口,在美人居里,她化血红花瓣为暗器阻他接近莫寒风,他几乎命丧她手,他诧异万分,短短一月,她的暗器已经登峰造极。
离开灵仙镇,时隔大半年之久,她已迁来圣都,秋芙蓉一席话,令他对她产生怀疑,其实他心中也知道,以玉绾清贵冷傲的性格,是绝不屑于攀附权势,为利是图,可是他怕玉绾太过冷绝,会伤害到慕容哓风,因为他心中总有一种感觉,玉绾终有一日会夺走哓风的一切。
他却不知,不是玉绾要夺走哓风的一切,而是哓风曾夺走了玉绾的一切。
他错得很离谱,当着整个圣都人的面,道尽极辱之言,让她难堪,更要杀她,若非莫寒风武功已超过了他,玉绾早已死在他的手下,他必会悔恨一生,无颜面见九泉之下的母亲!
那日,他以为他受尽侮辱,却不知,他其实是为自己做错的事承受惩罚,他清楚地记得,玉绾冷冷地站在他面前,如起誓一般说‘别说我从没想过成为你慕容残月的妹妹,就算我是你的妹妹,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认你。’
玉绾说就算他跪下来求她,她也不会认他!
慕容残月狠狠煽了自己两个耳光,心中悔痛万分,慕容残月,你这个蠢货,你究竟做了什么?
砰地一声,他张开四肢躺倒在地,任自己的身子砸在地上振得骨头生痛。
这一刻,他只有让自己痛才能知道,他是犯了一个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从今以后,他该如何面对玉绾?如何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求得她的原谅?
他瞪大眼睛看着天空中那轮残月,月光越发扎眼,好像也在嘲笑他的愚蠢!
就这样,他躺在地上看着残月坠落,看着夜色淡去,看着斗转星移,阳光升起,一整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身上的温度已经被冰冷的地板吸走干净,他全身骨头都似结了一层冰,动一下就会碎裂,可是他却不顾不理,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当年玉绾被人拔了衣衫躺在冰天雪地里的感觉!
他对不起母亲死前的嘱托,竟让那两岁就没了母亲的妹妹在失去母亲的同时,被遗弃在了漫天的冰雪当中……
“庄主!?”早起打扫的下人一出院子便见到慕容残月像具尸体一样躺在那里,吓得一阵尖叫,急忙冲了过去:“庄主,庄主,您怎么了?”
慕容残月眨了眨已经酸涨通红的眼睛,扫了冲过来的下人一眼,下人立即止了步子,僵在那里,庄主的眼神好可怕!
闭上又痛又涩的眼睛,好半响,他才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他要去找小绾,他要求得她的原谅,却是刚走了两步,脚下一软,栽倒在地!
……
“牡丹,百合,你们俩赶紧下山去拿明天进宫穿的衣衫。”慕容哓风早早地起了床,梳洗好后便朝牡丹百合吩咐。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穿新衣衫了,那套衣衫是按她的喜好做的,她穿起来一定很美,表哥看了定会喜欢她的。
牡丹百合端了早点进来摆上,牡丹道:“小姐,我们伺候你用了早膳再去吧?”
“不用了,你们赶紧早去早回,我试穿过后若是不合适还得拿去改,明天就...
是我的生辰了,可不能出什么问题,到时候丢的可是第一庄的脸。”慕容哓风坐到桌子前,朝两个丫头摆手:“你们快去吧,我一个人用早膳就可以了。”
牡丹百合有些不放心,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她们伺候慕容哓风用膳的,要是她们不在出了什么问题庄主肯定饶不了她们。
见两个丫头不动,慕容哓风拧了眉头,却见得康云母女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打扫,她灵机一动道:“把康姨叫进来伺候我用膳,你们这下该放心了吧?”
“是,小姐。”百合牡丹相视一笑,百合赶紧出去把康云母女叫了进来。
康云母女朝慕容哓风行了礼,康云方才问道:“小姐,您找奴婢有什么事?”
“牡丹百合要下山去帮我拿明天生辰穿的衣衫,你伺候我用早膳吧!”慕容哓风道。
康云受宠若惊,来到第一庄也有些日子了,慕容哓风在第一庄简直像宫中的娘娘一样重要,整个第一庄几乎都是围着她转的,她身边的人也是慕容残月亲自挑选培训的,都是有规有矩的丫头婆子。
按理来说,她这样一个刚来的乡下妇人,是不能近身伺候慕容哓风的,可慕容哓风现在却要让她伺候她用早膳,对她来说简直是殊荣了。
她赶紧答道:“是,小姐。”想到什么,她看了看小彤道:“不知道两位姑娘可不可以带小彤下山?这孩子天天嚷着要吃糖葫芦,我给你们银子,你们带她下去买串糖葫芦好不好?”
牡丹百合有些为难,带个这样丑陋的女孩子去霓裳阁会不会被人笑话?
慕容哓风却道:“既然小彤想吃糖葫芦了,你们俩个就带她下山去买吧,康姨不用给银子了,算是我给小彤买的。”
“谢小姐,您真是好人。”康云感激得又拜又谢。
牡丹百合心中不乐意,却不敢违抗慕容哓风的命令,只好应了声是,带着小彤走了。
康云笑着走到慕容哓风身边,看着满桌子的早膳直咽口水。
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一顿早饭要吃这么多种食物,肉粥,面条,糕点,青菜,肉饼,蛋饼,补汤,还有些她不认识的菜,慕容哓风这么小一点,能吃这么多东西吗?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问道:“小姐,您是先喝粥还是先吃点菜开胃?”
“我先喝汤,这汤是哥哥特意让厨子顿的,每天早晚都要喝的,我从小身体不好,喝了许多年才渐渐调回来。”慕容哓风边说边露出温暖的笑容。
哥哥对她的好可是说上十年也说不完的。
康云赶紧应是,给她盛了一小碗汤,然后守在旁边,找着话和她说:“小姐从小锦衣玉食,身体怎么会不好?”
“我两岁前是和母亲在一起的,后来母亲死了,才被哥哥接来第一庄,哥哥说,两岁的我身体可糟糕了,瘦得像小猫一样。”慕容哓风边喝汤边回她。
要是平日里,她吃饭是不能说话的,哥哥说,食不言寝不语,这样对身体也好,但今天康云在这,她很想和她说说话。
康云有些惊讶:“原来小姐的身世也这么可怜,唉,奴婢的大女儿也是两岁的时候与奴婢分开的,也瘦得像只小猫。”
“你的大女儿?”慕容哓风突然想起来,康云来圣都好像是来祭奠她死去的女儿的,她问道:“康姨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的……不过也许还活着。”康云眸中又溢出悲痛来,小彤昨晚说,没见到彤彤的尸体,应该还活着。
昨天晚上给彤彤烧了纸钱后,已经半夜了,回到屋子却一直没能睡着,她就在想,要是女儿还活着,会不会在圣都?她是不是求慕容哓风帮她找找?
后来一想,她和小彤已经够麻烦慕容哓风了,还是不要再给她添麻烦了,等过些时日,她存些银子,自己去找。
慕容哓风奇怪问:“为什么又还活着?”
“因为奴婢没找到女儿的尸体,估计是被人救走了。”
“哦,那一定是被人救走了,康姨,你放心吧,你人这么好,你女儿一定还活着,说不定被哪个大户人家救了,现在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呢,将来你们母女团聚,你就享福了。”慕容哓风好心劝道。
康云面露笑容:“那就托小姐的福了,不过,就算奴婢的女儿还活着,也不会像小姐的命这么好,能过得这般无忧无虑,幸福快乐。”
“其实我也不快乐。”慕容哓风突然撅了撅小嘴:“我虽然有疼爱我的哥哥,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很不开心。”
“怎么会呢?小姐漂亮善良,你喜欢的人一定会喜欢你的。”康云见慕容哓风难过的样子,心突然一痛,急忙劝道。
慕容哓风眸子一亮:“真的吗?表哥真的会喜欢我吗?”
“原来小姐喜欢的是表公子?”康云像知道了什么大秘密般,笑得极为开心。
慕容哓风脸刷地一下红了,赶紧否认道:“不是,我把表哥当成我的……亲人,我对他……对他……”
“好了,小姐,你不用解释了,其实表公子一表人才,奴婢也觉得他很好,和小姐很般配。”
“真的吗?我们……很般配?”慕容哓风脸更红了,却仰制不住内心的高兴。
康云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奴婢看人一定不会有错,表公子虽然话不多,但心地极好,我想他一定也是喜欢小姐的,他只是害羞,所以不敢告诉小姐。”
慕容哓风心里乐开了花,原来表哥是害羞呀?那她再主动点,下次见到他就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想到这,慕容哓风心情大好,对康云道:“康姨,你用了早膳没有?没用的话坐下一起吃吧?”
“奴婢不敢,奴婢怎么敢和小姐坐在一起吃早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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