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半晌,凌意才猛然回过神来。
那声音是醒川的!
自己好端端的在这里,但醒川一时情急错认房间号,误把别人当成了他,一定是这样的。这么一想他就迫不及待地抬起脖子:“醒川,是醒川吗?”
但这声音实在太低弱,揪着床单也就那么芝麻大的音量,以床为直径画一个圆,出了圆就听不见了。
偏偏他又不能动,又不能下床走,耳听见外面动静越来越大,隔壁像是都快打起来了。
行事一向敏锐冷静的厉醒川,居然也有这样莽撞混乱的时刻,正应了那句关心则乱。
可惜凌意没空细想。他急得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抬头拼命去够那个呼唤铃,然后重重按了好几遍。
很快就有脚步声往他这边过来,灯光啪一下按亮。刚刚开完会的程开霁匆匆赶到,推开门跑到他床前:“怎么了,哪里难受?”
自从上午确认他就是三年多前那个手受伤的犯人,程开霁对他又多了一层复杂的感情,不再仅仅当他是个普通病人了,因此也就显得格外紧张。
凌意刚才尽可能地喊了两声,这会儿就又有些气喘,苍白的面容都晕上一层浅红。程开霁伸手想给他检查,他抬手无力地挡了一下,眼梢焦急地蹙着:“程医生,醒——”
话还没有说完,终于意识到找错房间的厉醒川大步进来,哗一下就把帘子给拉开了。
“凌意!”
下午那会儿凌意一个人躺着,其实设想过两个人再见面的场景,想象中应当很激动,或者应当感慨万千。这会儿真见到了,居然只觉得很不真实,陡然间说不出话来。
人高马大的厉醒川手撑床沿微微俯身,一下子把光线遮得七七八八。他蹙紧眉牢牢盯着凌意的脸,神色又是有疑又是担惊,过了好几秒、看了好几遍才确认是他,一颗心咚的落地。
失而复得的感觉叫人失重。
“你干什么的。”程开霁拧着眉开口,“这里是病房,谁允许你随便闯进来的?护士、护士。”
跟着跑进来的护士马上过来赶人:“麻烦你配合一下,我们这里是特护病房,就算是家属也要登记的不能硬闯。”
厉醒川脸色当即阴沉下来。凌意是应该为他开口说两句的,但也不知怎么的,大脑一时短路,根本也没组织出什么合适的措辞,结果就是一直沉默着。
地方就这么大,要抢救或者要检查当然不容外人在场。程开霁是听说过厉醒川这个名字,但从来也没有见过,更不知道这人今晚就能从看守所出来。他表情端的是主治大夫的凝肃,抬手关掉了呼唤铃。
厉醒川没再多说,侧身退到旁边。但眼眸冷冷一抬,看向他的胸牌,只一瞬就记住了他的名字。
程开霁什么样难搞的病人家属没见过,因此当下也并不以为怵,反而转身将帘子唰一下拉起来,将他整个人隔离在外。
“凌意,你哪里不舒服,症状告诉我。”
可凌意的眼睛却牢牢盯着帘子上的那个轮廓,在他的再三催促下才低声道:“我没事。”
“那你按铃做什么。”
“我听见醒川的声音,所以想告诉他我在这里。”
听懂他这话的意思后,程开霁往旁边看了一眼,“他就是厉醒川?”
“嗯。”
凌意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好意思什么,好像那个楚然和程医生都对两人的关系心知肚明,这一点让他觉得不大自在。况且程医生还知道他坐过牢,那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幸好程开霁只是挑挑眉,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做完检查后他走出去看见厉醒川,见他手里居然拿着烟和打火机,就说:“这里不允许抽烟。”
厉醒川原本靠在桌边,低头在想事情,闻言把头抬起来,“你在跟我说话?”
他眼神本就锐利,自从当兵回来更是添了几分骁勇冷厉。
“我在提醒你。如果你抽烟,我想我有必要把你请出去。”程开霁也不是吃素的,“还有,特护病房探视时间只到十点。”
现在已经八点。
等他走了,厉醒川将烟不悦地扔进垃圾桶里。
这一天凌意自己心情也很跌宕,本来是非常想见醒川的,然而此时真见到了,反倒近乡情怯。凌意从帘子上看到了他的身影,但见他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也就没有催他。
过了一会儿,厉醒川像是准备好了,终于走过来,拉开帘子坐到他身边,双腿微微分开,右手垂在腿间转动着那个打火机。
这会儿凌意才算把人看清楚。
几天不见,厉醒川下巴上的胡渣通通冒了头,西服很皱,身上味道也不好闻。要是换了以前的他,这副尊容是决计不肯露面的,今天好像是个例外。
凌意问:“你刚才怎么认错人了?”
说完就后悔了,怕醒川恼羞成怒。结果却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厉醒川没有恼怒,只淡淡道:“看错房间了。”
凌意唔了一声:“这里的房间号的确很不好认。”
其实他每说一句话伤口都会疼一下,但没办法,醒川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如果他不说,那么他们俩就只能干瞪眼。
他问:“那个楚然是你朋友?”
厉醒川仍旧在转动那个打火机,动作很慢:“他是朋友的老婆。”
这句话从他嘴里跑出来真是违和极了。
凌意又喔了一声:“他长得蛮好看的。”
厉醒川抬眸扫过去:“你喜欢他?”
凌意鬼使神差地道:“不喜欢,我比较喜欢程医生那样的。”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把楚然跟程医生放一起比,毕竟他是同时见到这两个人的。他们一个冷一个热,相较而言他是比较喜欢程医生,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厉醒川手一停,打火机不转了。
这情景实在很像五年前那个春节,凌意被小流氓拿水果刀捅伤那次。厉醒川来看他也是突然出现,坐在床边垮着个脸。
凌意心里其实多多少少知道原因,不过还是故意问:“怎么我每次受伤,你都特别不高兴。”
厉醒川说:“我应该敲锣打鼓吗。”
他这种只对亲密的人才会有的随性态度,让凌意既受用,又恼得伤口疼。
他们俩的关系现在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彼此都还是在乎对方,但因为中间经历过太多事,又有许多话没有说开,这份在乎变得很克制。
静了一会儿,厉醒川沉沉地出了口气:“以后遇到任何事都不要冲在前面,那天我穿了防弹衣,他开枪要不了我的命。”
凌意把下巴往被子里收了收:“我又不知道,你没有把你的计划告诉我。”
除掉杨斌这么重要的事,厉醒川却选择一个人完成。说是穿了防弹衣,如果杨斌打他的头呢,血肉之躯怎么能够抵挡。
话说多了凌意有些喘,厉醒川给他把呼吸面罩戴上,不过动作不熟悉,绳子割得他耳朵有点疼。他刚轻轻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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