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正值一天之中天气最大的时间,屋顶上停了两只雀鸟,懒懒散散地偏头梳理羽毛。
念一在绣庄门前收了伞,低头往里走。
迎接她二人的是上回倒茶水的小丫头,左右扫了一圈儿却没看到几个客人。
“姑娘公子,里边儿请。”小丫头殷勤地招呼他们进门,赶紧把才煮好的热茶送上。
展昭四下看了看,佯作随意地问她道:“今天你们店里倒是冷清的很……怎么不见老板娘?”
“哎呀,不提也罢。这不是都在传有鬼怪捉年轻姑娘和妇人么?”大约是瞧得他容貌清俊,小丫头脸上堆笑,话也多了起来,“哪里还有客人会上门来谈生意?原本咱们也是要关店门的,不巧包大人回来了,老板娘就说再开一天看看……哦,她今儿一早就出去进货去了,兴许还有几日才得回店。公子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我们今天也不是特意来买绣品的。”念一端着茶杯,淡淡道,“正巧有件事想问问你。”
“问我?”小丫头好奇起来,“好呀,姑娘想问什么?”
“你说,你曾帮柳姑娘传过话儿?”
“是呀。”她点点头,并不隐瞒,“是那位萧公子派人来给的一封信,因为不好直接找老板娘,所以就对我说了。”
展昭扬起眉来,朝她笑问道:“是么?信上说什么?”
一见他微笑,小丫头心情愈发地好,忙回答:“好像是李指挥使的夫人生辰快到了,他想送一副精致的岁寒三友,好讨她欢心,所以就来找柳姑娘刺绣。”
念一低头喝茶,“原来如此……这画,柳姑娘绣了不少时间吧?”
“可不是。”她噘着嘴觉得可气,“整整用了四个月呢,那书生却连个当面道谢都没有。”
“嗯?”展昭正吃茶,听这话不由颔首问她,“怎么?他拿了画却没致谢么?”
“哎呀,这公子那才忙呢,画都是让别人来取的。”小丫头摇头叹息,“后来又让别人带话请姑娘出去,一点诚意都没有,他怎么不自己来?就这样,柳姑娘还爱得死去活来呢,我都替她不值。”
“这么说,信和画都是旁人来拿取的?”念一忽觉可疑,“你就不怕那人从中捣鬼?”
小丫头垂首咬了咬下唇,“不会吧?”
她想了一阵,抬起头来,“画是姑娘自己送过去的,她只说那时萧公子随指挥使大人出门了,不得空,于是给了一位他熟识的朋友代为保管。后来萧公子也的确来找过姑娘……不过姑娘碰巧也不在,所以是我代为传的话。”
“什么话?”
“他想请姑娘五日之后去长福巷子口的槐树下见一面。”小丫头说道,“不过后来姑娘听了,说那日没空,叫我帮忙传话,说三日后去。”
念一微微颦眉:“然后呢?”
“然后我去啦,可是正巧萧公子不在府上,我就留了口信给王管事。”
听到此处,念一禁不住伸手去摁额头。
这话这么传来传去的,不出岔子才怪。
自绣庄里出来,他俩毫不迟疑,当即就往李指挥使府上赶。
因为早上才从府中拿了人,眼下李府内的气氛很是僵硬,家丁不让进,想问个明白自然也难了。
回去的路上,念一垂首搅着衣带,苦思无果。
“萧书生先让人带了信给丫头,柳姑娘把绣品交给了送信之人,萧书生又亲自留话给了丫头,结果邀约有变,丫头又给李府中的管事留了口信。”
她话音正落,展昭便道:“与此事相关的,除了柳姑娘一共四人,大约那作梗之人定是逃不出这四位。”
“哎……我是想不明白了。”她随意拉了几下头发,“还是直接到夜里逮个附近的鬼怪问问吧,方便一些。”
展昭听罢不由笑道:“若私探和官府查案都有你这么容易,那我大宋逍遥法外之人必然能少大半。”
“你就别挖苦我了。”念一摇头笑笑,“这也不算什么真本事……倒是你,不靠我这等歪门邪道的方式就能推测出来,那才算是真本事。”
展昭微微一笑,涩然移开视线:“雕虫小技罢了。”
自打百姓听说包拯回城以后,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街上的铺子和摊子尽数恢复如初,连做买卖的生意人路人食客等等也多了不少。
不远处一个首饰铺刚把招牌挂出来,那小二往外一站,叉起腰扯嗓子就喊道:
“各位客爷,瞧一瞧看一看啦,太原城百年老店,卖的不是货这是精品,赚的不是钱那是信誉。我卖您买,买了若是不顺心好说——七日退款,一分钱不少,这么好的店您就是望一眼那也不亏啊!”
见他喊得如此响亮,过路的人纷纷驻足,想着只看不花的确不亏,于是陆续往店里走。念一亦在旁停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店门,又拿手扯扯头发,终究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到叹息声,展昭侧目悄悄瞥了她一眼,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打算进去瞧瞧?”
“没什么可瞧的。喜欢的买不起,买得起也戴不了。”她惆怅地用食指卷了一缕发丝垂眸看,“再慢慢留长吧……”
“说来,都怨那个小鬼。”她手指狠狠一收,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今晚非让它尝尝厉害不可!”
难得见她露出这幅神情来,展昭惊讶之余倒也想起白玉堂常在耳边叨念的话,心自暗道:
女人生气起来,确是可怕……
念一下定了决心,正举起伞要走,抬眼之间忽看到那店中有人持支青玉古簪翻来翻去细看。那簪子通身碧绿,光泽细腻,隐约还刻有什么字。
阳光落下,玉石反射出来的光芒刺痛她双目,腿脚仿若灌铅般的沉重,竟半晌挪不动。眼见那人放下簪子又去别处看去了,念一顾不得许多转身便急急走进店内。
“老板!”她扑到柜台前,四处寻找,“方才那只玉簪呢?”
“玉簪?”乍然被她这么一问,店老板还未反应过来,“什么玉簪。”
“就是簪头刻着莲花,还镶了颗珍珠的那支!”她神色慌张,甚至连声音亦在发颤,“莫非是被人买走了?”
“哦不不不……”店老板总算回过神,琢磨了一阵,从身后架子上取了个锦盒下来,递于她,“姑娘看看可是这支?”
念一抖着手将盒子打开,黄色锦缎包裹着的玉簪,仿佛有华光笼罩在身,温润而细腻,她咬咬下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指从簪子背后抚过,那鬓花下凹凸的一个“顾”字摩挲着她的指腹。
“念一?”展昭站在她身后,见她神情分明透着惶恐,不禁问道,“这簪子怎么了?”
念一死死捏紧玉簪,隔了许久,才低低道:
“这支簪子,我认识。”
他眉峰微皱,隐约从她语气里听出几丝不好的预感来,静默等她下文。
“是我祖母送我的。”
念一顿了一顿,“下葬那日,我亲自把它放进了棺木之中,就挨在她耳边……”
她没再讲下去。
本该深埋在土里的玉簪,此时却在这家首饰店中,如此说来,是连祖坟也被人掘了么?
店家听得这话,只当她以为自己干那盗墓勾当的人,忙不迭解释道:“姑娘,这簪子是我们东家从古玩商贩那儿买的,可不是掘坟扒来的,您可别胡说。”
“我知道。”念一深垂着头,时隔这么久,甚至不知是在哪一年出的这种事,如何又能迁怒于他人。她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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