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御风静坐于马车之中,其实他很想牵着她的手离开这里,这个属于他的女人在宫里时说了什么?不愿失去自由的人生?在宫里做他的女人是画地为牢?该死的什么是自由的人生?想他冷御风从出生至今都不知道什么是自由的人生,该吃什么,该穿什么,该学什么,一早都是安排好的。他的人生是被安排好的人生!虽然如今他大权在握,日理万机,可每晚睡下脑袋里总会盘算着,这个大臣将女儿嫁给了那个大臣,他们是否会结党;或者南江又发洪涝了,这赈灾的银两有几成会分到百姓手里;内阁里进了新人,此人究竟是否真正忠于朝廷,这朝廷里的事有千万样,这千万样事都在他的脑子里打转。醒来后又是一大堆能让他从早忙到晚的折子,他的自由又在哪里?
没多久,冷府的大门再度开启,出来的正是苍老的宝叔与满脸恨意的婷婷。那种恨意让顾雨浓感觉到像被一盆冰水劈头盖脸的浇下来,它流入脖颈,流下臂膀与双腿,直到手指尖与脚,浑身没有一处是暖的。
“惠王妃怎么会如此狼狈的站在咱们这落魄的冷府大门外呢?”婷婷自幼跟着冷刚,早已心生爱慕,只是自知身份低微,也不敢痴心妄想。但冷刚的死对她产生巨大的影响,她认为一切都是因为顾雨浓,才害得公子爷枉送性命。
顾雨浓看了看婷婷,她与自己初见时大相径庭,双目之中不再洋溢着纯真,嘴角也向下耷拉着。她无法反驳她的话语,因为自己确实做了惠王的女人,这种关系是上天入地都无法抹去的。如果她在三天前恢复记忆,或许她还有一些颜面站在这里。可如今,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向宝叔求情道:“宝叔,求你让我进去看看他。”
“不敢,奴才只是个下人,惠王妃的称呼折煞奴才了。蓬门荜户,惠王妃您走错地方了吧?”宝叔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低眉顺眼又冷冰冰的说着。
顾雨浓无言以对,曾经宝叔与婷婷对自己是极好的,只是因为冷刚的去逝才变成这样。冷刚是当年冷将军独子,宝叔看着他长大,如今却只剩下一捧骨灰,他们如何会不恨自己呢?顾雨浓的泪盈满眼眶,她的十根手指头都在微微颤抖着,无奈之下,她“嗵”的一下跪在那硬邦邦的地面上,任坚石割着柔嫩的膝盖,任泪珠颗颗滴落。
“雨浓!”冷竹云上前一步,面露不忍之色,可却又止住。她这是在赎罪吧!她后悔与自己之间发生的一切纠葛,现在这是在向冷刚忏悔吗?
所有人都被顾雨浓震惊,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她的霸气谁人不知?可她却为冷刚自愿下跪。
冷御风掀开马车的帘子,宝叔等冷府的下人又是一惊,急忙下跪行礼。冷御风下得马车,崔总管收到冷御风的眼色,道:“今日皇上率东征的几位将士前来祭奠冷将军亡灵,尔等速速退去。”
宝叔等人见到冷御风发话,只好退于一边。
冷竹云上前欲扶起顾雨浓,没想到却被她无情的甩于一边,一瞬间冷竹云心痛难挡,他自然知道她怪自己骗她,但他不后悔。他无法事事做君子,尤其对顾雨浓,他总会想出一千个一万个的办法来让她忘不掉自己,就算是恨也得因爱而恨!
林逸与杨枫对望一眼,看惠王如今被姑娘折磨着,他们的心中才算是舒坦了一些。当初他们几番犹豫,不知该不该将实情说出来,现在好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想他男子汉大丈夫竟欺骗一个受伤之人,实在可恨。可是他们又有点不忍,毕竟姑娘跟着惠王要比跟着皇上好吧,这段时间她又那么快乐。如果不是轩辕雅瑶生事,现在大家都不是挺高兴吗?
就在甩开那只修长而有力的大手后,顾雨浓站起来一步步踏上台阶,她依旧能感受到婷婷那有如刀锋一般的锐利目光。可她没有停顿,边走边想象着当初他们将冷刚的骨灰送回来是什么样的情景。其实这个场景她已经想到过无数次,那时她已经率虎狼军开始攻打鲁国北部,正因为想到这些所以她才会有那么坚韧的毅力坚持下去。林逸率先进去,将顾雨浓带至冷家祠堂,也是安放冷刚骨灰的地方。
当她进入祠堂,一眼就瞧见置于香案上的白色瓷罐。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迈着,想见他的勇气像被瞬间蒸发掉,原来真正面对他的逝去还是那么的难。顾雨浓心痛的问着曾经那样一个俊帅不凡的人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的音容笑貌尤在眼前,可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是他已经去了。她缓缓跪在地上,紧握双拳,忍耐着心里那永无止尽的煎熬。泪一直没有停止过,这是战后她第一次来见他。
顾雨浓身后的几人都默不作声,她与冷刚始终有婚约在身,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干涉的。冷御风早已瞧见冷竹云布满阴云的脸孔,顾雨浓性格强韧倔强,从不任人摆布,经此一事,更是将他恨至极点,看来这冷竹云的未来将会很黯淡。
“冷刚,我来看你了……”单这一句已让她哽咽不已,心里所想到的都是他对自己的好,而自己呢?竟然能够心安理得的背叛他。回到印京城那么久,她却让他一个人孤伶伶的在这里等待。
顾雨浓终于明白,为什么军功宴上众多朝臣都对她冷眼相向,原来她才是那个可恨之人!看着冷家十数牌位,此时她才知道冷家所有的男丁都是战死的,包括冷刚!曾经他对自己说过,冷家的男人都要走上这一条路,当时单纯的她以为他意指从军,原来那时他已经做好随时为大启国牺牲的准备。
“我来迟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终于她无法忍耐的哭出声来,磕一个头便说一句对不起,不一会儿那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流出鲜血来。那血印在了她雪白的纱裙上,又渗到地面上。几个大男人实在看不下去,纷纷伸手将她扶起来。
“不要碰我!”顾雨浓一声怒喝,重重推开离她最近的冷竹云,以手指着他苍白而痛苦的俊脸道:“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一切都乱了,因为他的欺骗,她对他那深入骨髓的爱也不知该置于何地了!
冷竹云不备,后退了两步,他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平静的道:“雨浓,你忘记曾经答应我什么了吗?过去的都已过去,人生总要朝前走。”
“你让我如何朝前走?”她指着冷刚的骨灰,失控的道:“你告诉我,当我看着这样的他,你让我怎么朝前走?我做不到!你走,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你当真永远都不想看到我?”
“是的。”说完她不再看他,毫不留恋的转身行至供桌边,伸出纤长的素手捧住那白瓷罐,然后慢慢拉入自己怀中,口中不住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声声的对不起,也不知是在说自己来晚了,还是在为自己背叛冷刚而道歉。但听在冷竹云耳中却让他有如万箭钻心,此时的他连手指尖都是凉的,更不要说那一颗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祠堂外的宝叔也流下泪来,他在冷府四十年,视冷刚如己出,如今那孩子只剩下一捧白灰,这让他情何以堪?他在冷府这些年,面对的都是一场一场的心酸,将军的离去,夫人的离去,公子爷的离去,哪一个不让他伤透了心,冷府的人都死光了,可他这个没用的人却还活着。
又听顾雨浓道:“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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