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些防线,真称得上是固若金汤了,完全是武装到牙齿了。
但……还是成片成片地沦陷。
根本挡不住。
这一战,苏曳一方将领对这座城市,真的是手下留情的。
因为西边沿江,苏曳的舰队完全可以对着城内狂轰滥炸。但是没有这样做,甚至还避免炮弹落入城内。
黄鹤楼就在汉阳门附近,更是一再强调,炮火前往不要落在黄鹤楼旁边。
其实,苏曳对黄鹤楼没有那么看中,因为不管是黄鹤楼还是滕王阁,都是重建过的,但能不损坏,就尽量不要损坏好了。
按照正常防御,湘军应该派遣大军防守汉阳的,毕竟和武昌就隔江相望。
但是,他们完全放弃汉阳。
李续宾坚守城北武胜门外的阵地防线,曾国荃率领镇守南边的保安门外防线。
李鸿章率军防守东边宾阳门,迎湘门外的防线。
整个湘军主力,甚至把大部分兵力都部署在城外防线上。
而根据参谋部的分析,只打南北李续宾部和曾国荃部,东边的李鸿章部不管。
这是赵烈文的提议,返回九江之后,他先找黑弓办理归队手续。
然后,苏曳接见了他,将他调离情报处,至此意味着他的卧底任务彻底结束。
接着,将他调到陆军参谋处,中校军衔,直接进入战场。
之所以不攻打李鸿章部,不是对他的宽容,而是看出来关键时刻,李鸿章、李瀚章兄弟和湘军集团的某种疏离。
果然,当苏曳军队重点攻打李续宾和曾国荃部的时候,李鸿章部并没有前去援助,而是依旧坚守自己的阵地。
…………………………
没有奇谋,这是一场猛烈,而又常规的战斗。
甚至都无法用多少笔墨描述。
五天之后!
尽管李续宾部非常勇敢,而且麾下足足有四万多人,而王天扬进攻的军队,只有一万五千人。
但是,也仅仅只坚持了五天。
李续宾部的北部防线,就几乎全部沦陷了。
他坐在轮椅上,坚守最后的堡垒。
“大人,守不住了,进城吧,进城防守吧。”部下苦苦哀求。
此时,王天扬的军队距离他,仅仅只有几百米了。
“进城?进城做什么?”李续宾道:“我出城之后,就没有想着再进城了。”
“儿郎们,跟着我战斗到最后!”
“让苏曳看看,我们湘军都不是孬种!”
“打,打,打!”
而回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火炮。
不计其数的炮弹砸下来。
“轰轰轰轰轰……”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最后的堡垒,直接被爆破了。
然后,又是一阵炮火。
无比密集的子弹,如同暴雨一般洒来。
而后,北部防线战斗结束了。
王天扬下令军队,清理战场,最终在某个残垣断壁中,发现了李续宾的尸体。
他不是被炸死的,而是被某块巨石砸死的。
他想象中轰轰烈烈的牺牲,没有出现。
战死得非常随机。
李续宾甚至想了很久,在临死之前要高呼,苏曳,我李续宾绝不欠你。
但是没有这个机会,他连展示勇敢的机会都没有,便死了。
……………………
武昌城南边防线的曾国荃。
他的近况,好不了多少。
他手中也有四万军队,陈玉成率领一万五千人攻打。
进度稍稍慢一些。
因为,王天扬率领的第一师,是苏曳最最精锐的部队,战斗力还是超过陈玉成第九师不少的。
陈玉成稍稍有点急,但是也不太懊恼,毕竟输给王天扬的第一师也不是多丢人的事情。
反而赖文光在边上取笑道:“四眼,英王,这是在九江泻火太狠了吗?这股火气没了,竟然落后了兄弟部队这么多?”
“弟妹虽美,还是要节制啊。”
陈玉成双眼下面有两道紫色疤痕,所以看上去如同四只眼睛一般。放在之前太平天国的时候,他自尊心极高,是没有人敢当面这样喊他的,更何况是有过节的赖文光。
但是现在,他只是回骂了一句,日你妹。
“落后给第一师,不丢人。”
赖文光道:“哟,之前争强好胜的英王哪里去了啊。”
陈玉成道:“赖文光,你可知道,你媳妇丢人了吗?这次王妃举办宴会,招待英国贵夫人,准备了漱口水,结果你媳妇一口气之下咽下去了,还说这水蛮好喝,就是有点辣嘴。”
赖文光脸顿时夸了下来,道:“丢人的娘们,早晚休了她,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
陈玉成道:“你也要有这个胆子,现在你家媳妇可是有王妃做靠山的,你要是敢休了他,王爷饶不了你,糟糠之妻不可弃啊。”
赖文光道:“那你呢?你呢?你娶了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现在却在调笑我。”
陈玉成道:“我家那个女人也不行,不争气。宴会上呆呆的,还不如你媳妇,啥也不懂,啥也不怕,就往王妃面前凑,根本不怕闹笑话,结果王妃反而很喜欢她。我那女人端什么架子啊,在我面前端架子也就算了,在王妃面前也端。”
其实,真不是吕氏端架子,她就纯粹是社恐。
赖文光道:“王妃,毕竟是爱新觉罗的人啊,希望未来不要让人难做。”
陈玉成冷道:“她首先是王爷的妻子,再是爱新觉罗的女儿。”
南边战场的两个统帅,言语间都在谈论自家媳妇,可见完全不把敌人当一回事了。
就等着最后的进攻了。
……………………
城南防线的主帅曾国荃。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仿佛豪迈之极。
整个湘军阵营之中,哪怕李续宾,都曾经有一瞬间想要投降苏曳。
唯独曾国荃,从头到尾的敌视。
经过了几天的激战,他手中的四万人,也就剩下了一万多人了。
大战之前,是不能喝酒的。
但是现在,他却把自己喝得醉意滔天。
很快!
外面响起了战斗的号角。
“大人,敌人进攻了。”
曾国荃道:“知道了。”
吃完最后一口肉,喝完最后一口酒,曾国荃戴上头盔,朝着外面走了出来。
刚刚晨起的骄阳,竟然就如此猛烈,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江边常年大雾的,偏偏这几日,都没有雾,战场非常清晰。
“轰轰轰轰轰轰……”
又是猛烈的炮击。
不计其数的炮弹,落在最后的防线上。
就仿佛把整个阵地犁过一般。
过去几天时间,苏曳军队打出的炮弹,比湘军两年时间打得还要多。
有了美、俄两国的支援,湘军比起几年前已经是阔气了许多,但是和苏曳相比,还是差得很远。
曾国荃知道,此时苏曳的江南制造局已经源源不断制造炮弹了。
“这或许,就是厚积薄发吧。”
苏曳前面走过了最艰难的七八年,现在却来越顺,越来越猛了。
伴随着这轮疯狂的炮击之后。
不知道多少人,再也起不来了。
紧接着,冲锋号响起。
苏曳的军队冲锋了。
曾国荃猛地一抖,因为他几乎要被尘土掩埋了,整个人冲了出来,几乎成为了土人。
苏曳军队,极少进行这样密集冲锋的。
但此时,一万多人冲过来,仿佛惊涛骇浪一般,汹涌袭来。
“杀,杀,杀,杀……”
而曾国荃的湘军这边,气势完全被夺了,被眼前这个阵势震慑住了。
曾国荃朝着边上的一个军官狠狠扇了一个耳光,怒吼道:“呆着做什么?打,打,打!”
打什么打?
湘军的防线体系,几乎全部被炮火摧毁了。
苏曳的军队,全部都是连发步枪。
曾国荃只看到苏曳的军队,一片一片淹没过来。
最后的防线,成片成片的沦陷。
他手下的湘军,成片成片的跪下投降。
不是他们不忠诚,不勇敢,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明明喝醉了酒,却一点都不兴奋,只有浑身冰冷,满心的沮丧,也不知道是不是头上了,头上的血不断往下流,而且带着头盔,湿漉漉的。
鲜血染红了整个视野。
所以一眼看过去,一片血红。
而且,眼前的视野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曾国荃忍不住满心的悲愤,一声怒吼道:“兄弟们,跟我上,跟我上。”
“杀,杀,杀!”
接着,他挥舞着指挥刀,拼命地往前冲。
身后有没有人跟随不知道。
甚至因为眼睛里面都是血,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就只是拼命往前冲,往前冲。
忽然……
“哒哒哒哒哒……”一阵密集的子弹。
瞬间,他的身上被击出不知道多少口子。
这,这铠甲,也不太顶事啊。
不过,又有一定的防御力,所以他躺在地上,还没有死。
只觉得鲜血不断地流,不断地流。
但是,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越来越冷,呼吸越来越艰难。
身边,密集的脚步声不绝于耳,苏曳的军队不断从两边冲过去。
接着,耳边传来了声音,应该是苏曳部队的士兵。
“这,这是谁啊?”
“不知道啊。”
“穿着铠甲,应该是个军官。”
“要不要呼叫军医?”
“应该不用了,胸口中弹十几发,颈动脉也被击破,没救了。”
“送他上路吧,免得痛苦。”
接着,这个新军士兵来到曾国荃的耳边道:“湘军兄弟,不是我们残忍,而是你这样更痛苦的,我动手了啊。”
他拿出军刀,对准曾国荃的心脏部位,猛地刺下。
瞬间,曾国荃痛苦的呼吸停了。
彻底死去。
……………………
仅仅半天时间,南边防线的战斗也结束了。
最后打扫战场的时候,才发现了曾国荃的尸体。
把李续宾和曾国荃的尸体洗干净,穿上体面的衣衫。
苏曳依旧没有在战场。
现在战场的最高官职是闽浙总督、海军部大臣徐有壬。
“把这两具尸体,送进武昌城,送给曾国藩吧。”
“是!”
片刻后,一辆牛车,拖着两具尸体,来到武昌城门下。
足足好一会儿,武昌城门开启,把两具尸体接了过去。
前总督府衙门内,曾国藩看着两具尸体,静静无声。
甚至,没有多少悲伤。
“准备桐油,准备柴火。”曾国藩道。
曾纪泽微微一愕,这两个叔父,难道不应该送回家乡,入土为安吗?
曾国藩道:“接下来,死去的大人,都这样处理,烧完之后,随便在哪里洒掉。”
曾纪泽道:“为何啊,应该要落叶归根的啊,应该要送回湖南老家的啊。”
曾国藩道:“都已经是乱臣贼子了,还有面目落叶归根,等哪一日恢复了名誉,再祭奠祖先吧。”
很快,总督府外面已经准备好了柴禾,两具尸体躺在上面,并且浇满了桐油。
曾国藩一个火把扔下去。
顿时,熊熊燃烧。
很快,曾国荃和李续宾的尸体,化为了灰烬。
而后!
曾国藩再一次登上了黄鹤楼,望着长江之水。
一整个晚上,他都闭目听潮。
只不过这个时候,没有已经没有感慨了,内心甚至一片寂静。
但是,天快亮的时候。
曾国藩忍不住问道:“彭玉麟,苏曳来了吗?”
外面的彭玉麟道:“不知道,应该没来,对方军中没有看到王旗。”
又过了好一会儿。
曾国藩又问道:“苏曳来了吗?”
“还……还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但苏曳的王旗,还是没有来。
“大帅,对方打算攻城了,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了。”
“我们的七万守军,也已经集结完毕了,李鸿章部已经全部进城据守了。”
此时,整个武昌城。
七万最后的湘军,布满了整个城墙。
武昌城,还是那么雄伟。
城墙,依旧是那么高大,浑厚,宽阔。
几万湘军布防在上面,密密麻麻,延绵不绝,如同钉子一般。
城外,南北三万多新军,也完成最后的集结,准备攻城。
曾国藩站在黄鹤楼高处,一切尽收眼底。
苏曳的王旗,还没有出现。
曾国藩内心悲凉,你还是这般看不上我吗?
最后时刻,都吝啬来见我一次?
曾国藩走下了黄鹤楼,在万众瞩目中,走上了保安门。
此时,他身上没有穿任何官服,也没有戴双眼花翎的官帽,就是一幅书生打扮。
城门之外。
苏曳军队的炮兵阵地,已经完成了最后的装填,随时可以开火。
陈玉成,赖文光手中掏出了怀表。
再过十分钟,就攻城。
陈玉成抬头望着城门上的曾国藩,他知道对方在等什么。
对不住了曾国藩,我愿意怜悯你,但是王爷不来见你,我也不可能为你推迟攻城时间。
就看王爷愿不愿意给你最后的体面了。
这个时候,陈玉成对曾国藩的恨意,也已经全部消失了。
还有五分钟。
还有三分钟。
陈玉成朝着边上的赖文光看了一眼,忍不住道:“曾经的我们,也这样穷途末路吧,但王爷怜悯,给了我们机会。”
赖文光道:“大概,曾国藩是得不到最后的体面了,王爷不会来了。”
“准备开火,准备炮击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后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接着,一阵阵高呼。
“王爷驾到!”
“王爷驾到!”
全场大军,齐声高呼。
苏曳的王旗出现了。
一支华丽的骑兵,拱卫着懿郡王苏曳出现在战场之上。
随着他战马所过之处。
一万多大军,整齐敬礼。
随着他身影所过之处,全场几万人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脸上。
狂热。
膜拜!
“王爷千岁!”
“王爷千岁!”
苏曳穿过整个军阵,单人单骑,来到保安门前六百米处。
城门上的曾国藩此时再也忍不住,泪水狂涌而出。
他朝着苏曳深深拜下,大声高呼道:“曾国藩多谢王爷隆恩,成全曾某人最后的体面。”
“多谢王爷隆恩。”
“曾国藩愿降!”
“曾某人愿王爷成就不朽功业。”
“王爷,曾某去也!”
然后,曾国藩拔出宝剑,当着所有人的面,横剑自刎。
成全最后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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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