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 萧云深除了外出拍摄, 其余时间都躲在房间里钻研剧本, 研究陈之岸。
从《诛异》的剧本上来看, 陈之岸无疑是个悲剧人物。
他的悲剧,与时,与人,与己都有关系。
他为人阴险狠毒,但心中又不缺信仰。
他身在敌营,为仇办事, 却心盼归岸。
然而, 到了最后, 他还是没能真正归于他心里渴望的边岸。
到了最后,他的所有都归于尘土。直到死,他都孤身孑然。
陈之岸此人, 可怜, 可悲,可恨,也可敬。
萧云深拍戏钻研剧本的时候,容祁就显得格外空闲,他只负责抱着萧云深陪他看剧本,偶尔应萧云深的请求帮他查找一些资料。
将正在拍摄的戏份完成, 已经到了三月底。距离邱导定下的试镜时间已经不多,萧云深婉拒了部分角色的杀青宴,和容祁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
两人在家里休息两天后, 就直接去了邱导所要求的面试的地点。
邱导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华发丛生,满脸皱纹,眼眸却是神采清明。他是导演界的翘楚,也是国内电影史的里程碑,他从不滥用演员,每一笔资金都力求花在刀刃上,所以他所导演的电影,几乎横扫国内国外各大奖项。
《诛异》作为邱导的收官之作,定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最好的演员,最好的剧本,最丰满的人物形象,都集中其间。邱导在演员的挑选上更是亲自出马,力求每个演员都能撑起剧中角色,做到真正的有血有肉。
邱导见到容祁,先是抿着唇哼了一声,这混小子就是心眼多,要是萧云深撑不起陈之岸的角色,他就是集齐四季全图他也不可能答应萧云深出演陈之岸的。
邱导见容祁根本没反应,这才看着站在容祁旁边的萧云深,说道:“剧本都看了吗?”
萧云深毕恭毕敬道:“是的,都看了。”
“看完后,陈之岸给你的第一感受是什么?”
“可敬。“萧云深用简洁两个字总结,见邱导又无声询问他缘由,他才继续道:“陈之岸孑然一人,身在囚笼,又半生坎坷,但他没有自暴自弃,他很努力的活下去,也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他的行为不被人理解,他有过失望,有过痛苦,但心中的火焰还是没有被现实的冰冷浇熄。在那个人人自危,自顾不暇的时代,只要有驱逐敌寇的心并且确实付诸行动的,都值得敬重。”
邱导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萧云深,说道:“听着,你的仇人死了。”
萧云深立刻就明白邱导的考验已经开始了,他在脑海中思索少时 ,脸上立刻表现出听闻仇人死亡时惊愕,茫然,又有些出气的神情,他眼眸中的情绪配合着脸上的表情,相得益彰。
邱导又故意提快了语速:“高兴,生气,愤怒,欢喜,厌恶,仇恨,爱恨交织,恐惧,意气风发,尴尬……”
多情复杂的情绪交错在一起,好的演员是让观众随着他的情绪变化而变化,不好的演员则是通常以瞪眼或者咧嘴来作简单的表演,完全不能牵动观众的情绪。
萧云深并没有在邱导出声的时刻就开始表演,他仔细听完邱导的话,微垂着眼眸在心中酝酿须臾,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完全变了。喜怒哀乐均在他宛如墨绘般的脸颊上尽数展现,他的情绪变幻难测,可不管是爱恨交织,欣喜若狂,还是悲痛绝望,他在表现的瞬间也让人感同身受。
这是个天生的演员。
这是邱导在萧云深表演完情绪变动后心里浮现的第一想法。
陈之岸非他莫属!这是邱导心中浮现的第二个想法。
不过,既然是来试镜的,总不能还没试就通过了吧?
邱导拿起桌上的剧本,随意翻开几页,说道:“就演陈之岸带人围剿平民据点这幕吧。”
带人围剿平民据点是陈之岸第一次为敌国出任务,那时候的他只有二十出头,虽然已经足够心狠手辣,可让他覆灭数十国人,他还是忍不住心中颤抖。但是,他却不得不冷血下令,因为敌国的军队早已经架着枪弹在外面候着了。
萧云深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他隐忍着泛红的眼中有冰冷和痛意掠过,额头上似又汗水凝集,他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着,仿佛他正面对着的不是空白的墙壁,而是处在战火纷乱中无辜无力的同族的妇孺儿童。他的身后跟着无数张牙舞爪的魔鬼,他们推着他前行,让他不得不将染血的手伸向国人。
过了许久,萧云深轻微侧过头,似是身边有人在提醒他什么,他听完之后面上的神情越发难测,只是在他的双眸中,痛意更甚。
萧云深缓慢抬起手,手指苍天,下令屠村。
此时的萧云深就是剧本中的陈之岸,那个集矛盾于一体的男人。
明明只是一间只摆了两张桌子的房间,容祁和邱导却在萧云深的引领走进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随着他一起感受陈之岸的无奈和悲哀。
看完萧云深的表演,邱导激动得不能自已,他都要感谢他有收集四季风景墨画的爱好了。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爱好,姓容的小子怎么会拿着春季景墨画来贿赂他?
如果不是姓容的小子来贿赂他,他怎么会答应给萧云深试镜的机会?
如果不给试镜的机会,他怎么能找到如此合适的陈之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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