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刚刚还赌红了眼睛,嘶吼着赌博着的赌徒们,纷纷整齐地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站了起来,护卫到了赌场四周。
被唤作大哥的人,其实正是三好家家主,三好四兄弟之首——三好长庆。从四国起兵,制霸近畿十数载,鲜有败绩的近畿霸主。
“好久没有这么刺激的赌过了,有感而发罢了。”三好长庆搪塞道。
“二弟,那几个是今川家的人么?”三好长庆问道。
“有两个是。”荷官答道。而这位荷官,也就是三好四兄弟中的老二,三好义贤。他为人心狠手辣,为了获得阿波国的大权来支持他的兄长,不惜下克上谋杀他的主君细川持隆,并迎娶他的遗孀,进一步掌控阿波政权。同时,他还负责家中与近畿一带豪商的沟通与家中忍者目付组。三好义贤答道,“另外两个我们没有掌握情报,不知道是谁。刚才和大哥你赌博的,是濑名家的雨秋平,那个渡来人。另外一个是武田家在今川家的人质,真田昌幸。”
“他之前来过近畿么?”三好长庆追问道。
“没有。”三好义贤摇了摇头,“根据我们忍者暗中的调查,这个雨秋平是去年才开始崭露头角的。之前从未有此人来过近畿的报告。”
“这样么。”三好长庆边说边招呼船老板和壮汉过来,“三弟,四弟,你们对那个雨秋平的预言怎么看?”
“一派胡言。”那个壮汉,也正是三好四兄弟中的老四,十河一存。作为四兄弟中年龄最小的一人,作战最为勇猛,被称为“鬼十河”,入主十河家,掌管着赞岐的大权。他瓮声瓮气地答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能够预言什么?”
“这个雨秋平,和松永弹正有什么联系么?”那个雨秋平以为的船老板问道。他实则是三号四兄弟中的老三,安宅冬康。为人谦和儒雅,是被众人称赞的宽厚之人。他入主安宅家,整合淡路十八家水军,一手打造了三好家乃至于整个近畿地区最强大的水军——淡路水军。
“没有。”三好义贤摇了摇头,“从未发现这方面的迹象。”
“那莫非是用间?”安宅冬康思索道,“今川家的人想要挑拨三好家和松永弹正的关系?引起三好家内乱。”
“三弟,可是那雨秋平。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三好义贤反驳道,“他从始至终的表现,都最多认为我们可能是筒井家的人。如果真的知道我们的身份,他又怎敢大逆不道的说出那样的话?”
“再说如果是用间,那手法也太过拙劣了一些。”三好长庆看着几个弟弟们,“什么事实依据都不讲,就单纯地预测我们的死亡,推脱是神佛的预言,如何能让人信服。”
“那这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十河一存索性一摆手,“反正这种东西,我从来都想不明白的,三位兄长去想好了。”
“不管如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三好长庆眼中精芒一闪,“虽然不知道他此举什么来头,可是看他后来百般推脱想要和预言撇清干系,想必他本人对这些事情深信不疑。如果只是戏言,何必如此当真。”他边说边看向三好义贤,“二弟,好好查一查松永弹正,顺便调查一下我们几个的侍卫和小姓里,有没有来路不明或者和松永弹正关系密切的人。”
“直接把他们抓回来,审问拷打一番便可。”三好义贤冷笑了一下,“那几个人走不远的。”
“毕竟是今川家的使节,二哥还是不要太过唐突。”安宅冬康劝谏道。
“放心,肯定做得干净利落,拷问完杀人灭口,让今川家的人拿不到证据是我们做的。”三好义贤把钱袋子往腰间一系,露出经脉纵横的双手。
“还是算了吧,”安宅冬康摇头道,“毕竟此事非正道。”
“三弟啊,你老是这个宽厚老实人的样子。”三好义贤笑道,“脏事你二哥来干就行了。”
“人还是别抓了,那小子和我挺投缘的,饶他一命。”三好长庆打断道,“我更关注的,是那小子说的我们根基薄弱之事。虽说他的预言更像是一派胡言,但是根基薄弱却是事实。”
“我们或许,应该调整一下战略方针了。”三好长庆摇了摇头,“他说的不错。我们之前似乎有些太过看着压制近畿的名分了,忽略了根基的确保。我们三好家上下,都有些被制霸近畿的荣耀给冲昏了头。”
“这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四国本居地的控制还需要加强,摄津也需要加以渗透。倒是大和,纪伊,河内和泉这些本来就不是我们三好家的地方,或许可以稍微放一放,等到稳定根基了再想办法进一步掌控。不然,一旦我们遭遇什么大败,没有忠心耿耿的稳固基地,怕是会遭遇大危机。”
“大哥说的是。”三好义贤点头道,“我那不安分的阿波守护,确实该敲打敲打了。整天都在联络豪族搞小动作。”
“淡路水军内的整编也应该再进一步。”安宅冬康补充道,“淡路水军是联结四国和近畿的保障,可不能有失。”
“赞岐的地方豪族也很不听话。”十河一存闷声哼道:“香川家和安富家,都不是什么好鸟,整天想着捣乱。”
“回去之后我们在好好商量,”三好长庆总结道,“先把河内的战事告一段落,然后就适当收缩一下,稳固根本后再制霸近畿。”
正在赶回驿站的雨秋平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在赌场里无意间的几句吹牛皮的语言,却对历史造成了天翻地覆般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