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实来到了挂川城,朝比奈泰朝也客气地请两人赴宴。愿以为误会已经消除了的井伊直盛放心饮酒,不知不觉竟有些醉意。他为了表明对今川家的忠心,借着酒意回忆起了今川义元的死,并为之痛哭流涕。他本以为这番“酒后吐真言”可以赢得朝比奈家的信任,却不幸弄巧成拙。他在回忆过去今川家的内战时,将雨秋平蔑称为叛逆,而说朝比奈家只是被雨秋平这贼子迷惑了心神,最后还是深明大义,改邪归正——这可是直接揭开了朝比奈泰朝和朝比奈泰亨两人的伤疤。
他们本就对寿桂尼和今川家高层对雨秋平的处理愤恨不已,认为寿桂尼放过内奸冈部元信真的是大错特错,更因为自己对雨秋平的背叛导致雨秋平被追放而心怀愧疚。前几年,在听说雨秋平因为被迫攻击今川家的大高城而昏厥过去这件事后,朝比奈泰亨愧疚悲愤地绝食了两天两夜,最后昏死过去,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
此刻,听到有人这样辱骂自己的小弟,又给冈部家歌功颂德,同样喝高了的朝比奈泰亨怒发冲冠,居然当庭拔刀斩杀了井伊直盛。井伊直盛到死都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做了倒下冤魂。本来就预定被处死的井伊直亲当然也没有好下场,同样被拉出斩首。
听闻两个爱孙也在挂川城毙命,老爷爷井伊直平悲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更糟糕的是,今川家高层下令捉拿企图谋反的井伊直亲的儿子——虎松。井伊直平匆忙让亲信新野亲矩担任虎松的养父,带着虎松离开井伊谷城避难。而原本和井伊直亲有婚约未履行的井伊直虎,也帮忙藏匿虎松。
永禄六年(1563),也就是今年年初时,饭尾连龙因为和井伊直平的矛盾而派人毒杀了老爷爷井伊直平。而本就对井伊家十分怀疑的今川家非但没有追究饭尾连龙的过失,反而授意远江豪族们以“代为管理”的名义吞并井伊家的领地。而井伊家此时此刻,除了逃亡在外的幼子虎松,所有男丁全部死去,几近灭族。
新野亲矩和井伊直虎眼看远江已经待不下去了,只好带着几个亲信,护着虎松逃亡三河,在西南三河栖身。不幸的是,正巧遭遇了一向一揆的大起义。答应收留他们的那个领主是松平家的忠臣,自然不会加入本愿寺,他的城砦也很快被攻陷。混乱中,井伊直虎等人仓皇逃走,身边的亲信全部被一向宗杀死,新野亲矩为了保护虎松也是身负重伤。三个人骑在一匹马上狼狈乱窜,不知不觉冲到了逢妻川边。
天色昏暗,视线不清,井伊直虎看到一大片军营时,还以为是松平家的军营,就匆忙赶去投奔,却不想戒备森严的常磐备有着军规:但凡携带武器骑马靠近营地十丈以内的敌人,一律放箭击倒。井伊直虎坐下马就这样被射死,接下来的事情,雨秋平就全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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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听到这些,”雨秋平有些伤感地低声道。虽然井伊家之前是敌人,但是看到一个家族衰落至此,还是难免让人唏嘘。
“我那大哥啊…”雨秋平脑中不仅浮现起了那个没大没小的大哥的音容笑貌,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朝比奈泰亨因为雨秋平的原因,居然如此失态,想必心中还是牢牢地记着两人的那份兄弟情义吧。“还是一样的暴脾气,害得令尊不幸,我在这里向小姐陪个不是了。”
“在下已经有婚约了,不是小姐。”井伊直虎低声道。
“那井伊夫人,”雨秋平换了个称呼,“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如果您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我倒是愿意收留你们母子二人。”
“殿下,”井伊直虎警惕地看了眼雨秋平,“在下已经有婚约了,殿下还请不要多想。”
“多想的是你啊,井伊夫人,”雨秋平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中或许有着歧义,哈哈大笑道:“我对井伊夫人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井伊夫人也曾经是今川家的人,想必不会不清楚,我的妻子可是枫公主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殿下为何要帮助我们?”井伊直虎松了口气,低声问道。
“令尊死于在下兄长之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雨秋平叹了口气,“大家同为今川旧臣,也一样被迫流亡异乡,我帮您一个忙,也算是略尽人事,聊表寸心吧。”
“那么夫人,意下如何?”雨秋平开口问道。
“若是如此,直虎先谢过殿下了。”井伊直虎感激地俯身道。在这乱世,她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婴儿东奔西走,总是不便。万一有个闪失,井伊家可就要灭族绝后了,她可担不起这罪过!既然雨秋平愿意伸出援手,为了虎松的安全,她也只有答应。
“在下虽然武艺不精,却也粗通一二,”井伊直虎转而行了一个男儿的礼节,“在下不会白受殿下恩惠,自当出仕雨秋家,回报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