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没了动静,孔来儿木讷地回屋,跟傻子一起将血淋淋,甚至不确定是否死透的人丢进菜窖。
每次杀完人,傻子都会有一阵子心情不错,孔来儿的日子也好过,所以她渐渐也习惯了。后来她问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傻子告诉她,女人说家里儿子才三岁,能不能放过她。
说这话时傻子眼中有清晰的嫉恨,哪怕人已经死了。
那袋小麦后来磨了做馍,香得很。孔来儿白天吃了馍,夜里去埋尸。深更半夜隐约听见狼嚎,感觉自己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
孔来儿曾经在傻子心情好的时候试着说过,他们拿着钱去城里生活,离开这里,过正常日子。孔来儿保证自己不会跑,会老老实实和他过一辈子。然而傻子却嘲笑她的天真,说了一句令她终生难忘的话。
傻子说:“我要是想拿钱往城里去,才不会带上你这样的傻婆娘。”
是在那一刻,孔来儿内心升起一个声音,叫嚣着——杀了他。
因为孔来儿清楚无论将来有一天东窗事发,亦或是傻子厌了,想离开这里,都不会有她的活路。
然而一晃又是好多年过去,公公死前给他们留下的家业基本上都败得差不多了,无论孔来儿如何努力,什么都养不活。
事实上公公死前为他们安排了不少,知道他们操持不了,干脆把一些田地都私下转给了别家,就是明面上还是他家的,但别家可以在上面种东西,若是有收成分他们点就是了。这其中就包括埋了尸体的一块,孔来儿知道,但也没法拦。
他们当时埋得很深,普通种地应当也翻不出来,但孔来儿还是提心吊胆也好一阵,然而后面那块地也就荒着,大抵是被嫌弃太远。黄羊村是这样的,大家都穷惯了,反而更加地好吃懒做。多上进的人在这里,都可能被拖下泥沼,变成相同的样貌,所以稍微有点野心的人都早早离开了。
后来家里实在没什么进项了,傻子就让孔来儿偷偷去其他地方买吃喝回来,她进进出出也不会被人留意。由于傻子对钱没什么概念,孔来儿会报假账,偷偷藏起来一些。
正因为黄羊村的闭塞与得过且过,这里成了杀人魔头的避风港。孔来儿嫁给傻子十几年,也快要成中年人,只遇见过一次危机。傻子在出村的路上绑了一个来村里探亲,马上要回家的大婶。大婶是城里人,穿得相当洋气,而且没什么危险意识,其实当时来接大婶的车马上就要到了,结果被傻子抢了个先。
来接人的没接到人,自然会进村找亲戚家问,亲戚家以为人早走了,一听也懵了。这是一次有人报了失踪,也立案了。孔来儿发现有警察在村里转悠,就怀疑是出事了,可她也听不见。她去和傻子说,当时尸体还在菜窖里,来不及现埋,但以防万一还是先搬了出来,就塞在自家厨房的柴火堆后面。然后傻子把自己的排泄物和骡子的屎全丢进了菜窖,用来遮掩里面尸体的味道。
那一次警察经过了他家,没发现异常,傻子让孔来儿跟警察说看见那个人出村了。孔来儿非常努力让警察明白她的意思,警察没有怀疑一个哑巴费劲吧啦的证词。
这起失踪案很快就被放下了,因为没有证据说人是在村里没的,而且本身又是外乡人,最后又踢回了本地去。结果顶多就是亲戚老死不相往来,没人一直放在心上。
这次之后傻子倒是消停了一阵,他决定不再用那个菜窖了,倒是时不时把排泄物往里倒。闲来无事他就一天天地在屋里往房子下面挖,一处挖不通就去挖另一处,后来真被他挖出一个能待人的方坑。
孔来儿看着心里发毛,觉得傻子是打算以后把尸体直接放屋里。
不过其实现在也没差,血早已渗进木头里,孔来儿进进出出踩着的都是别人的命。
她早就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
直到那一天,村子里又来了外人,这次特别热闹,家里居然还放了鞭炮,好像是个儿子带着新媳妇衣锦还乡。傻子一见到这种情形就激动,混到人群里打听消息去了,继续装傻找人要糖吃。回到家里却兴奋到摩拳擦掌,一整夜都在石头上磨那些杀人的家伙什儿。
孔来儿听不见声音,但她似乎能感觉到有什么一步步近了,亦或是她一步步走在刀刃上就要坠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