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的双眸是否呈现绿色。格列多明显对她的敷衍很是不满,经过数月磨练,他也的确进步了不少,起码不是那个她轻易便能打去重心的少年──却仍然不足以让她全力以赴。
女孩转了转手腕,正想要故技重施废了格列多的行动能力,从他身后却传来了一道银光,迅若闪电,又白得像是流星之芒。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便充斥着一片白光,然后是响在耳边的轰鸣声,好像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好似有万千道雷电从她耳边劈下。
塞拉菲娜扯上胸前衣襟,喘着粗气,双膝重重落地,跪于格列多脚边。
从格列多的视角看去,塞拉菲娜是突然摔到地上去的。
他既看不见那道银色的电光,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击中了她,因为塞拉菲娜一直垂着头,格列多也不可能得知她到底伤到哪里。他所知道的就只有一件事:这间房间里面,只有三个人存在。
格列多回头望向自己的双生弟弟。奥戈哲.多拉蒂把头抬起了一点,这个角度正好让他眼前的碎发再也遮不住双眸,与发同色的睫毛之下,是彷若神泉一般的银绿色水光。奥戈哲似乎还不知道他刚做了什么,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仅以平淡得像是已经死去一般的目光与格列多对视。
在奥戈哲倒下之前,格列多是真的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妥。
金发少年向着墙边扑去,接着孪生弟弟的同时,也接着了一手的鲜血。猩红色的血液从奥戈哲嘴边流下,格列多扳开他的嘴一看,整排牙龈和双齿都被血染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血液好像根本不属于奥戈哲一样涌出,格列多有心想要为他止血,却连最微小的伤口都找不到。
身后传来暴风一般让人无法抵抗的力道,格列多感觉到自己的背脊被它打中,然后是肋骨一痛,好像有人挑中了最软弱的位置再全力踹上,下一秒钟他便落到了房间另一个角落里面,半截窗帘、家具的木片与灯盏的玻璃碎落满全身,有几根木片刺中了他的上臂与肩膀。格列多挣扎了几下,便再没有动静。
塞拉菲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光是这个动作便已用尽了所有力气。她并没有像奥戈哲之前所做的那样捂上自己的双眼,而是任由它暴露于月光与两人的视线之下──眼脸半闭起来,呈天使蓝的左眸眼白已经完全充血,右眼的情况好一点,但也有血沿着眼眶流下。她单手扶着了身边的高柜,与奥戈哲对视的时候狼狈得像是头被埋伏的狮子。
塞拉菲娜问出一个她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奥戈哲,你做了什么……?”
金发的少年没有回答。他似乎已不存在于这个空间,合上眼睛的同时,呼吸的声音也低得几不可闻,整个人处于一种一不小心就会忽略他的状态之中,然而塞拉菲娜无法忽视他,至少不在被他如此重伤之后。
双子所在的位置正好是窗户两边的角落,被格列多扯落的窗帘盖在他身上,银白色的月光倾泻地面,把玻璃碎照得有如泪珠,又有如某种透明的宝石。塞拉菲娜一步一步地向着黑暗的角落走去,动作缓慢却无比坚定,最终停于奥戈哲.多拉蒂的身前。他仍然没有反应。
塞拉菲娜伸出双手,扼上少年的颈项,拇指指腹正好交叉着按到了他的喉结上,她已用上了自己一半力气,奥戈哲连反抗都没有,仿佛生死对他来说已不再重要。她咬咬牙,单手将他压到窗户之上,另一只手则是扭开了窗户的开关。少年的上半身完全悬于窗外,有鲜血自她的口鼻流出,滴落到她的双手与奥戈哲的衬衫之上。饶是如此,他也不过是转了转眼珠,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外面的新月。
房门被人撞开。塞拉菲娜没有回头。
风行豹厚而且柔软的肉掌按到地上,走动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安静得像一片银灰色的影子。披着斑斓皮毛的大猫看了看角落里的人形,止步于她身后数米,明显在等她下令。塞拉菲娜用口深吸了一口气,鲜血黏着了她的喉咙,平常很轻松就能发出来的音节也需要刻意用力。“把格列多交给索尔.奥古帕度。我答应过他的。”
极夜嗅了嗅空气,又用鼻子碰上她的后腰。塞拉菲娜艰难地摇了摇头,“没有大碍……起码现在没有。”
话是这样说,但她仍然止不住血。眼前的视界被染上鲜红,她不得不闭起了情况并不理想的左眼,又把奥戈哲往外面推了两寸,这一次他还差一点点就会摔到旅馆外的硬石路上。
金发少手把双手握上了她的手腕,双眸里的银绿色尚未退散,这种颜色的眼睛她这辈子只见过一次,而且是在她自己身上。多年前的记忆又重现眼前,迷糊之前她隐约听见了奥戈哲略带沙哑的声音,“我看见了……”
话音未落,银光便再次闪现于塞拉菲娜眼前。她第一个反应是松手后退,然而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奥戈哲所施展的杀人魔法。随着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撤走,少年的身影也消失于窗边,光芒击中了塞拉菲娜的头,这一次她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便已跌落地上,昏了过去。
极夜把塞拉菲娜挑到背上,往窗外一跃,稳稳下了地,随即向某个方向跑去。
月光依旧缄默,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又彷似什么都没有看懂。
旅馆前的灰色花岗岩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