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俑上瞧着,忽而见直挺挺躺在墙上方框中已死的那灯俑比别的要格外干净一些,遂拿手轻轻一掰,墙上的门应声而开。
她进到门内,才见这是个上下楼梯的通道。两边连窗子都没有,唯墙上挂着些提灯俑,在昏暗的火光下,神情格外恐怖。
贞书提心掉胆下了楼梯,心里也渐渐有些明白这玉府怕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到了下面却还是被惊呆了。楼下一条长廊两侧远远望不到近头,唯星星点点的火光渐渐远去。
她见有两个半大的小厮也尖着嗓子说着话,拖了个蓬头垢面像是死了一样的人走了过来,忙躲在楼梯口内等着他们走远了才又悄悄走近廊道。再往内走就不止这一条廊道,下面纵横交错皆是屋子。贞书不敢往内深走,只在这一侧一直往下走着,她如今已辩不清具体方向,唯记得这一侧应当是往小楼方向而去,走了不知多远,忽见有一间屋子门并未上锁,内里传出阵阵低低的哀嚎声。她悬着心手捏着衣领走了过去,侧身在门上张望,便见门内几个男子,皆叫铁琏锁着手脚,连脖子上都像狗一样围着一只铁环。那些人像是极度疲惫一般俱伏在地上不肯起身,唯有一个仍还能发现些哀嚎来。
内里还有几个穿暗红太监服的小太监在旁站着,这些不过孙原大小的孩子们,面上神情冷漠,有几个面上还带着些残忍的狰狞。
这里的空气中皆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道,叫人忍不住要作呕。
贞书瞧着这人有些眼熟,往前侧身仔细要看,便见那人又抬头嚎叫一声,竟然是窦可鸣。她吓的两腿发软,转身就往楼梯口处狂奔。
才转到楼梯内侧躲了,便见那两个小太监又跑了过来,一个责怨另一个道:“今日公公后面小楼上招待着宋姑娘,若叫宋姑娘听见这样的声音,怕公公就不让我们活了,快去将那窦五的牙打掉,嘴堵上好叫他住嘴。”
另一个点头应着,两人小跑而过。
贞书不敢再往前走,心狂跳着上了楼,又往二楼而去。二楼上不比地下室那样有密密的屋子。她进廊道走了不远,便见其中一处叫粗木围着的地方,所摆的正是方才一楼屋子里陈列的那些刑具,不同的是这些刑具上血迹斑斑,腥气冲天。再往远处还有生着的火盆,内里不知烧过什么东西,也是弥漫着一股臭气。
饶是贞书对玉逸尘所做的差事早就准备,心里却还是对他有些生分起来。他那回穿着一身满是腥气的衣服,就是从这里出去时走的太急忘了换衣服,才叫她闻到的。
她退了出来又往另一边走去,大约是去往小楼的位置上有一处屋子半开着门。玉逸尘与梅训,还另有两名男子在里面谈话。虽玉逸尘此时说话的声音非常刺耳,但贞书还是立刻就听出那是他的声音。
他似是冷笑着道:“洒家既敢让你们来,就定能安全送你们出去。孙玉奇如今老了胆子越来越小了吗?”
其中一名男子操着非常生硬的口音道:“不是我们胆子小,而是凉州那杜禹简直是个疯子,杀起人来不要命。他们如今也有大军在手,若半路赶来勤王,再与节度使将我们围歼在这五陵山内侧,怎么办?”
玉逸尘道:“节度使不认为你们敢越五陵山而过,他的防备皆在庆州一带。而你们有洒家的信物,各边防皆可放行,来去只要迅速,节度使不及撤军围防,杜禹又远在凉州,又有何惧?”
那口音生硬的男子又道:“历县虽富庶但总归不比京中,如今我们正值放牧季节,若不是大笔的财富,不值得冒险。不如咱们改作京师如何?京中有得是大把的银子钱财,女子也多的是,哈哈……”
玉逸尘冷声道:“洒家如今管着京畿,看来你们是不想让洒家好过。”
贞书轻声退了出来,下楼自一楼大厅推了两扇门进了廊道,又过廊道到了小楼,就见孙原正满头大汗的四处找她,见她进来才道:“宋姑娘方才去了那里?公公方才来过一回,小的言你正在洗澡。你可千万不敢告诉公公你去过前头,否则小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满脸惊慌恐惧。贞书点了点头,迈步上了二楼,到了二楼卧室中,将玉逸尘装衣服的柜子一个个打开,将他所有的衣服一件件翻了出来扔了满地,一件件不停的翻找着。
玉逸尘办完事匆匆自前楼下来,过大厅而推门到了廊道上,自一侧推门进去,不一会儿盥洗已毕换了另一件衣服出来,复推了这扇门进小楼,见孙原在一楼站着,问道:“宋姑娘可还在?”
孙原不敢看他,低头应了声:“在。”
玉逸尘满心欢喜上了二楼,见她不在阳台上,自到西屋去寻,见她不在西屋,又寻到东屋,一路寻到卧室中来,便见昏暗中贞书坐在满地衣服中,不知在做些什么。
他踢开两件衣服走了过去,轻声叫道:“宋贞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