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便依各位前辈的意愿,晚辈试一试......”
“好!开赌!”老王斩钉截铁。
算卦道士顿时返回卦桌,掐指飞算,不停在桌面上指指划划,计算方位。
陈浮生也不犹豫,俯身蹲地,以铁剑划了个彼岸花周围的地理轮廓。然后一剑,点在第二个机缘光芒点。
“老王前辈,你埋的第二朵,在此处。”
围观众人纷纷惊讶万分。
“咦,这小子占卜问卦如此之快?”
“你是不是瞎?他哪里是算了卦,他是早就知道在此处......”
“没道理啊,老王埋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若不说,神仙也难算啊......”
“这小子有古怪,大有古怪......”
算卦道士掐指的动作陡然一滞,跳起身来,窜到陈浮生面前,瞧了瞧地面画的地理轮廓,不禁脸色阴沉。
老王哈哈大笑:
“哈哈哈......怎么样?老道,你认不认输?”
算卦道士龇牙咧嘴,但总算是不装赖,灰着脸点点头道:
“输了,自然是输了......但这小子,这小子,是不是你串通好了?回来拿我开心的......”
老王脸色一正:“好了,大家废话不说。我觉得这小子确实不错!他指的方位,确是我埋彼岸花的地点!”
围观众人,包括算卦道士,皆是不再哄闹。脸色全都正常,纷纷点头赞同。
只因这伙人知根知底,长久一起,早已有了默契。
老王说是,那便肯定是,决无虚言!
“小子,恭喜你过关了。”
老王恢复了淡然,负着手向前走去,“来,跟我来。我们决无害你之心,你应该看得出。”
众人以复杂眼神,盯了陈浮生一眼,然后各自归位,不再多说话,依旧像之前那样。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快步跟上老王。
二人走进一个简陋的茅屋中,相对坐下。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老王很平静自然的问。
“晚辈姓陈,名浮生。”
“嗯,不错,好名字,有仙家意境。”
老王点点头,“浮生,先不说这个阿鼻集市,究竟是什么所在,是什么道理。”
“我请你来,其实是想结一个善缘!”
“善缘?”陈浮生微微皱眉,仍是保持着冷静。
“是的,此乃我的好意。不过,你也无须多想什么......”
老王笑呵呵道,“你并非第一个结善缘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这数百年来,结了不少善缘。”
“可惜,没一个讲义气的......希望你是例外!”
陈浮生沉默不语,聆听下文。
老王以赞赏的眼神,瞧了瞧陈浮生,继续说道:
“世间修行占卜问卦者,若能晋升到六境神将,必须抛弃占卜问卦之法,否则必有大祸!”
“除非是有更进一步的希望,能跨越神将的限制,求得七境小乘尊者,望到八境陆地神仙的边,方可重新再来。”
“小子,你可知,为何是这个道理么?”
陈浮生心里暗暗一怔,但同时也略有猜测,似乎是和因果报应有关?窥探天机有关?
但他既是猜测,自然不会随口发言,只得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老王淡然说道:
“窥天机,卜卦命运前途,此乃逆天之举!”
“三界内外,诸世万域,皆在洞天的俯瞰之下。谁敢逆天行事?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浮生大约也是猜出这个道理,但仍是沉默聆听。
“占卜问卦之法,到了神将境界要抛弃,就是因为神将者,掌握灵山大运。若再有些逆天之法,遗祸甚大,所以被洞天先祖禁锢。若再强求,十死无生!”
“但我为何说,小乘尊者或陆地神仙,又能重拾此道?”
“只因达到如此境界,已是受制于洞天先祖。无论卜算何事,皆在洞天允许之内,所以少了限制。”
“但只是少了限制,却并非不限制。但此话说来太长,你此刻的境界,听也无用,不如少些烦恼。”
陈浮生听完这段讲述,吻合了心中猜想,立刻点了点头。
但同时心里也是暗暗吃惊。
因为老王的言辞中,对高高在上的洞天,并无多少敬畏。反而显得不屑,显得有些怨怼。
况且,陈浮生曾听师父说过。世间境界越高的高人,越是忌讳谈论洞天,恐怕染上因果。
这就相当于人间的王朝,位置越高的大臣,越不敢妄言皇帝之事,是一样的道理。
老王说着,稍缓了一缓,让陈浮生思考,又接着说道:
“之所以我请你来,而且也看重你,就是因为你的占卜问卦之法,超出我的想像。”
“之前算卦道士说得对,所谓占卜问卦,并不是说进了道门,便能精通。世间修行者,如过江之鲫,道门修行者也不算少。”
“千秋万古岁月,不知有多少擅长占卜问卦的人才。但全都湮灭于世,翻不起一丝小浪。”
“绝大多数都是平庸,算些毛头小利,不值一哂。”
老王的目光若有掠电,盯了陈浮生一眼:
“但你却不同,能算出我埋的彼岸花,此乃万中无一的绝代天赋。并非是我自夸,世间即便七境小乘尊者,想算出我所埋之地,亦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所以,我才请你来,才会想与你结个善缘!”
他说着,从破衣里又摸出那个“敲门砖”钥匙,摊在掌心,说道:
“你若愿意,结下这个善缘。那便拿走‘敲门砖’,从今以后,你便是我阿鼻集市的上上之宾!”
陈浮生心中心潮起伏,念头千万。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之所以被带来此地,居然是因为一朵彼岸花。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陈浮生凝视着老王掌中的“敲门砖”,半晌后说道:
“我若拿了,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坏处?”
老王顿时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不错,我就说你这小子不错,果然深得我心!”
他笑完之后,点头道:
“有好有坏,自然是要当面说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先说说好处!”
“你若取走‘敲门砖’,便与我阿鼻集市定了因果。等你将来成就六境神将,镇守灵山。阿鼻集市会给予你大力支持,无论兵马、器物、灵药,源源不断。”
“世间镇守神将,面对‘劫’灾,殒落者不计其数!”
“你若得了我阿鼻集市之助力,不说世所无敌。至少可保职守无忧,气运在手,可望再进一步!”
陈浮生听完,不禁是微微一笑:
“老王前辈,你所说的是神将,是六境。我如今才只是三境的小小微末,如何敢妄想神将之位?”
“前辈说的好处,对于我目前,是镜花水月。莫非,前辈只是给我画个大饼么?我看到,吃不到。”
老王笑吟吟说道:“你又怎知?自己登不了神将之位?”
陈浮生只是摇摇头。
“世间神将,镇守之职重大。皆是要寻求外力帮助,你可要想清楚,此事难求,对你绝对是大好处!”老王继续加重语气。
陈浮生还是摇头不语。
老王笑道:
“那再说个近些的好处!”
“你不是在寻求麟兇的一缕昊天本源么?”
“只要你带着‘敲门砖’,便可得到昊天本源的线索。依此线索,你便可寻到!”
陈浮生不由得心中微动,想了想,微笑道:
“依此线索,昊天本源是必得的吗?”
“必得?”老王吹了吹胡子,瞪了瞪眼,“你小子心思野啊,世上哪有必得的道理!”
陈浮生又摇头笑道:“前辈,既然不是必得,又只是一条线索而已。这算是什么好处?一条线索,我慢慢探寻,总会探到。”
“谁说是一条线索?”
老王继续吹胡子,瞪眼睛,“我说的,是所有昊天本源的线索!你拿着‘敲门砖’,黄泉小千路上所有的昊天本源,皆可寻到!”
陈浮生顿时一愣。
这个好处,对于目前来说,确实是他最想要的好处!
因为在天地桥的窥探里,只能看到机缘点,却不能看到麟兇带出的昊天本源。
前途漫漫,危机四伏。陈浮生纵然有大勇气、大信心,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寻到昊天本源。
所以这个“敲门砖”的好处,简直是诱惑至极!
老王见陈浮生沉默不语,颇有意动,顿时又笑道:
“说完了好处,再说说坏处。”
陈浮生立即收心,仔细聆听。
“你若与我这阿鼻集市,定了因果。等你到了神将之境,自然会有一些麻烦事找你。”
“但在神将之前,因果不显。你成就神将之位,此因果才会获知,知道该如何做。”
老王说完,瞧着陈浮生。
陈浮生又是一愣,不由得皱眉道:
“前辈说完了?”
“是的,这便是你想知的坏处。”老王笑吟吟道。
陈浮生无言以对:
“老王前辈,我距离神将还有很远,或许终生不达。你这坏处,对我毫无影响,怎可说是坏处?”
老王仍是像之前那样笑道:“你又怎知?你登不了神将之位?”
陈浮生左想右想,仍觉得难以置信,不禁说道:
“老王前辈,你这话太过于荒唐。我只有好处,并无坏处。坏处不知到了哪一年才有......我怎敢相信??”
老王突然脸色一正。
瞬间,宛若有一道磅礴、威严、无可质疑的宏伟大气,自他顶门而上,煊赫大放。
“吾乃纵横王派,吾之所言,君无戏言!”
“王道之人,一言一行,皆含因果。一举一动,皆有大道誓言入心!”
“吾之一生,一言既出,必无虚妄!”
他说得义正言辞,每一字一句,宛若有洪钟大吕轰鸣。
但这些全是极微妙的感觉,明明无声,却似震撼巨音。
陈浮生心神震动,恍惚茫然,隐隐有一种明悟。觉得此人一言一行,皆是令人信服,必不虚妄!
甚至在他内心的半灵窑灵光漩涡内,无数难明的道蕴震荡。那些气运丹朱都为之凝炼了几分,更加精神盎然。
“这......”
陈浮生陡然清醒,感觉自己变得耳目清明,有一种被某种玄奥力量冲刷过的舒畅。
“纵横王派!”
这是陈浮生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王道”之人!
但他同时也知道,无论是先师所说,还是曾经山河历练时的耳闻,尽皆笃信“纵横王派”修行者的言行。
因为正如老王所说,“王道”之人,君无戏言。一言一行,有因果、有大道誓言相伴。
若虚妄,必遭谴罚,生死难逃!
话已至此,老王目光炯炯,若有神熠,看着陈浮生。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又问一句:
“前辈,我若取走‘敲门砖’,是否立刻离去?再无任何责任?”
老王淡然道:“自然还是有些需求,要你随手为之。如此,应承后,方可离去。”
“什么需求?”陈浮生心中一紧。
“简单。”老王恢复了笑吟吟,“你只须答应,在黄泉小千路上,每遇一敌,若是胜了,便用此砖,敲他一记。”
“敲别人一砖?”陈浮生觉得自己听错了。
“嗯,你敲得越多,此砖便越强大趁手。亦算是一件得力的兵器,莫要小瞧!”老王笑道。
“短期便是需求你敲砖,长期以后,才是神将因果!”
陈浮生听完这一席话,再次无言以对。
“好!我答应!”
他也不再犹豫,伸出手去,拿下“敲门砖”。
一经入手,顿觉颇为沉重。
此物颇像个石雕的粗糙钥匙,比巴掌略小。圆头、扁长身。若是乍眼一看,倒像个小小的榔头。
陈浮生取到“敲门砖”,也未觉得有什么异样。
若一定要说有,也仅只是觉得此物微颤一下,便恢复正常。
“哈哈哈哈......吾所愿也!”
“因果已定,有缘再见!”
老王哈哈大笑,声振屋宇,当即将手一拂。
瞬间。
陈浮生再次觉得宛若腾云驾雾,眼前一阵茫然。
无数光影掠过,如梦似幻。
待到脚踏实地,一切的一切,又恢复了真实,视线清晰。
仍是回到了之前的山坳处。
陈浮生盯着面前,余烬缈缈的烧烤火堆,实在难以相信去了一趟荒唐诡异的“阿鼻集市”。
当看到自己手掌中,握着沉甸甸的石钥“敲门砖”,再才恍然,一切皆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