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聚!”
顾君临说着,微笑致意。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致礼后转身而去。
小厅内又再恢复安静。
顾君临靠在座椅上,微微闭目,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背后侍立的老者,此刻也是睁开了浑浊的眼睛,瞧着陈浮生远去的背影,半晌后低沉声音道:
“十太子,这小子开口第一句,说‘问罪’之时,对你起了杀心!”
“人之常情。若我置身他的地步,亦是一样会争取生机,无可厚非。”顾君临仍然是微笑,毫不在意。
老者微皱眉头,低语道:
“起杀心,勉强说得过去。毕竟是杀了安太子和嫡圣义子,必有强横手段......”
“老奴诧异的是,他凭什么觉得,可以全身而退?”
顾君临突然又笑了起来,抬眼看向身后的老者,笑道:
“这才是我看好他的原因啊!好勇斗狠之辈,手段强绝之徒,我见过不计其数。比他狠的,亦不算少。”
“可是,世间能对我起杀心,并且还能有把握,全身而退的?有几个?你觉得,他是不是很有意思?值得我来一趟?”
老者为之一愣。
半晌后,叹息道:“原来如此!十太子,这便是你想将他收入麾下的原因么?”
“不,不,你们都想错了。”顾君临大笑摇头。
老者为之不解,疑惑的看着顾君临。
顾君临微笑道:
“所谓天纵惊艳之辈,岂是束缚得了的?”
“更何况,他若真被我束缚了,那我反而会失望。觉得高估了他,并非我心中之人!”
老者更是疑惑不解,忍不住低语问道:
“十太子,你既不收他入麾下,又费尽心思帮他脱罪,让他得了万劫人皇诏......只是,只是觉得他有意思?”
顾君临的笑容渐渐缓和,目光中流露着难以琢磨的情绪,淡然道:
“世曰,三皇三脉,镇压人间......你看这世间,其实已是如同遍布裂痕的小石子,悬于漩涡边缘......”
“要么坠落,要么渐渐破碎,不复存在......”
顾君临说着,目中难言的情绪,凝为一粒熠熠的光芒,深藏于眼内,喃喃道:
“我只愿这世间,能多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每多一个,那便多一分希望......”
小厅内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老者侍立在后,脸色肃然起敬。但不知想到什么,又再微微叹息。
......
......
陈浮生出了小厅,
一路沉默前行,脑中思绪纷飞。
虽说他隐隐觉得,十皇子顾君临前来,递出所谓的抉择,并且姿态随和,未有一丝威胁之意。
“就这么简单?毫无目的?”
“难道是想栽培我,然后收入麾下?为他效力?”
陈浮生一边想,一边又觉得难解。
首先他并未听出或看出,顾君临有这个想法。另外,如若顾君临查过他,必然是知道,他并不是甘愿低头的人。
既然暂时想不通,陈浮生便将念头压在心内。
如今已是有了决断抉择,拿着“万劫人皇诏”前往三千灵山关隘。将来会发生何事,自然会逐一揭晓。
明月照大江,清风拂山岗。
陈浮生露出一丝笑意,继续秉持自己观念。
不知不觉。
他抬眼一望,居然又回到了广场上。
此刻,颜罔一脸平静的站在前方,似乎在等他。
“颜罔师伯!”
陈浮生赶紧纵身过去见礼。
“你要是不出来,我正打算去闹一场。”颜罔淡然道。
陈浮生心中感动,知道这一句话的份量。
“十皇子给了我‘万劫人皇诏’......”
话未说完。
“嗯?”颜罔眉头一挑,显得诧异。
陈浮生摊开手掌。
掌心中,那一枚霞光内蕴,光华隐隐如尖叶般的符令,在掌间萦绕着难测的光辉。
“他想干什么?”颜罔只是一眼,便知道确实是“万劫人皇诏”,不禁也是和陈浮生一样,兴起各种疑惑。
“顾君临说,希望我在三千灵山关隘,戴罪立功。并且,也能知道路怎么走,大道在何方......”陈浮生平静说道。
“他是不是看上你了?”颜罔皱眉,但随即又摇摇头,“王道弄臣,天才之辈并不少。他起心思为你脱罪,赐予万劫人皇诏,并不像是简单收入麾下的事。”
“暂且不知。但如若将来有何谋算,我会多作准备,不会掉以轻心。颜罔师伯但请放心!”陈浮生微笑道。
颜罔却是嗤笑道:
“你小子和白起差不多,皆是看似无害,实则手黑!我担心你做什么,我担心那些触你霉头的人......”
二人相视而笑。
颜罔也不多说,挥袖祭起一片刀光,笼罩自己和陈浮生。
顷刻宛若雷电奔行。
未过片刻,已经落在北秦神都的广场区域内。
“我已收到大祭司传言,黎明时分,你会离开大荒试炼。我身为神都使者,不便相送。”
颜罔淡然道,“只是你须记住,出去后,不要弱了白起的名头。有人要害你,无须手软。前程远路,荆棘遍布,时时要有奋勇之心!”
“弟子记下了!多谢颜罔师伯厚意!”陈浮生恭敬施礼。
颜罔顿时拂袖而去,留下最后一句话语:
“你我将来或有机会,在某个灵山关隘还会相逢!去吧......”
陈浮生静立片刻,回到自家选择的那座孤峰树屋里。
只是刚刚坐下没多久。
门突然被推开,瑶芝芝竟是闪身而来。笑盈盈地看着陈浮生,脸色却多了羞涩的红晕。
“咦?你是怎么来的?”陈浮生笑着起身相迎。
“陈白师兄不知么......现在许多人都传言,你即将被逐出大荒遗川屿,不再......不再参与试炼......”
“我请示了使者大人,说是前来送一些东西......”
她语气加快,顿时盘膝坐下,坚决说道:
“我也没什么好送你,趁此时机,我多炼化一些灵刺舍,助你再添些灵光之瓣......”
陈浮生也不矫情,当即谢过,与她相对而坐。
二人已是颇为熟悉对方,过程依旧。陈浮生取出灵刺舍堆积,瑶芝芝凝精会神的运用“炎帝长生经”炼化。
时间缓缓过去。
已是接近黎明时分......
霎那!
陈浮生和瑶芝芝,尽皆有感,睁开眼来。
原本安静的树屋内,多了风声呼啸,光影斑驳隐隐,有一种驱逐、压制,剥离般的感应。
“陈白师兄,一路顺风......”
瑶芝芝望着陈浮生的身影,已经看出变得模糊起来,低语送别。
“大恩不言谢,将来之日,必有回报!告辞!”
陈浮生肃然谢礼,感觉身体又再像在鲲鹏雏巢时一样,变得撕扯,身不由己。
眼前一切景象,瞬间陷入黑暗。
只有光影交错的变幻,宛若时光纵掠。
也不知过了多久。
恍惚霎那,陈浮生清醒过来,已经脚踏实地,视线恢复了清晰。
他放眼一望,竟然是在虹葭古道上,返回了宝骑镇外。
坐在路边的荒坡上,陈浮生感应着微微的黎明寒意,远望四野朝雾朦胧,远方已有晨曦缓缓升起。
随即,他内视自身。
可见龙骸灵窑上,灵光之瓣层层叠叠,已经达到十八倍之数。距离二十倍,并不遥远。
“还有三十日时间的休养身心,凭借手上的天材地宝,努力一把,可以冲破二十倍以上的限制。然后再去灵山关隘,视情况圆满晋升。”
陈浮生默默低语,有了决断。
他正要起身返回宝骑镇内,却突然脚步一定。
全部身心,立刻感到一阵阵惊悸。
宛若心慌意乱,念头纷杂,有种窒息的感觉。
蓦然!
呼~~
一声闷响。
陈浮生觉得左耳一痛。
一团漆黑的“圆球”跌落出来,掉在地面,纹丝不动。
“狲喉!!”
陈浮生刹那震惊万分。
狲喉已经团团萎缩着,抱头抱腿,宛若一个滚圆的黑色“石球”。虽依稀可见是狲喉的模样,但气息全无,形同凝固。
这一惊非同小可,陈浮生赶紧要去抱起它。
“别动!”
河童霎那飞窜出来,挡在陈浮生手前。
“狲喉这是怎么了??”陈浮生急问。
河童谨慎地围着凝固状的狲喉,绕了一圈,观望后严肃道:
“它在进化!即将蜕变!”
“进化蜕变?”陈浮生先是一惊,然后稍微松了口气。
“你这父亲怎么当的?”河童激动起来,大声道,“它是噩绝奇胎,怎么可能在人间界进化?要是遭了灾祸变故,怎么办?”
陈浮生又再一惊,顿时心急如焚。
“带它去冥狱!只有冥狱才勉强算安全!”河童严肃道。
陈浮生明白这个道理,但立刻一愣。
此刻在他的手上,只有一堆灵刺舍、无间龙雀、和刚刚到手的“万劫人皇诏”。
这些还没来得及交给狲喉保存......
至于其他的所有东西,都在狲喉的喉囊里。
“小师叔赠予的无漏乌蓬纸船,在狲喉手上......”陈浮生沉声说道,脸色变得难看。
河童顿时也傻眼。
没有无漏乌蓬船,怎么去冥狱?
“五大夫槐!!”
陈浮生和河童对视一眼,皆是异口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