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恨道:“民妇向日在家紧闭门户,旁人家中事民妇一概不闻不管,请青天大老爷慎言!”
沈大人也噎了噎,挠头干笑两声,忙宽慰张氏:“是本府失言了,咳,你既一直在家中做针线,不如将针线拿来让本府一观。”
沈大人歉照道,案照查,被百姓怼到脸亦不放松将就,眉眼虽笑,色却笃定不移。
青岫在身后看着他比自己高半头的后脑勺,一只绿豆大的小灰蜘蛛正耀武扬威将他踩在足,青岫隐于袖摆内的指尖微动,最终垂了垂眸,移开了视线。
被自家小师爷放弃的沈大人正拿着张氏取来的针线活细看,看罢又递给青岫看,而后问他:“怎样?”
青岫递还给张氏,她道:“请现在再绣针。”
张氏接过来,虽双仍颤,却飞针线端熟练。
青岫盯着看了片刻,偏头对沈大人道:“若真是她杀了人,她这念真强悍。”
沈大人似早有所料,闻言点头:“普通百姓,谁也不是天生杀人狂,真若杀了人,哪里还能将针线做得与平时□□不离。”
再问右舍:“今日午你在何处?”
右舍是个四十来岁的壮实汉子,姓刘名木头,做得一好木工,有活时在家中替人打家具,无活时出门找方打短工。
偏不巧,陈土狗父子两个也做木匠活,陈土狗为人虽不招喜,艺活倒会个好样,做木工,编竹件,年轻时还干过泥瓦匠。
只是陈土狗艺虽多,却样样不精,给人打家具做柜子,不是东高西矮是柜门合就再打不开。
陈土狗不言自己技艺不精,反赖刘木头抢了他的买卖,但凡刘木头有生门,陈土狗必出面大嚷大闹,非搅黄不可。
人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陈土狗与刘木头这仇结得只深不浅。
“小的午一直在马财主家中干活……”刘木头面虽怯,声音里却满着底气,“大人不信,可请差爷马财主家问!”
“喔,你今早时离的家门?可有人为你证明?”沈大人不紧不慢继续问。
“有,有,”刘木头忙道,“小的与巷李家三郎同为马财主家打短工,约了一道,今早小的离家后先李三郎家里叫的他,李三郎能为小的作证!时辰约是辰初一刻。”
“陈野狗,你今早时离的家?”沈大人问。
“小的是辰初二刻离的家。”陈野狗道。
马财主家管午饭,刘木头直到衙差找,才从马财主家回转,至眼前尚未进过家门。
“刘木头嫌疑可。”于捕头道。
刘木头只一家三,刘妻带了子这日住在娘家,刘木头今日既在马家做活,无可能由自家院墙翻入陈家犯案。
沈大人端起胳膊,一捏着自个巴思忖,青岫垂眸,目光落于面前已被春日暖阳晒得半干的石板路面。
左邻右舍,似乎都已洗嫌疑。
然而案发后院门由内闩,外人实难由外□□而入。
再有那未沾指痕的凶器,陈土狗前状态,种种种种,竟是自相矛盾,百般不通。
莫非,这一界内,竟真有鬼?
“莫非真是鬼作祟?”沈大人在旁的自语却悄然钻过来。
青岫微怔,偏头看他,却见他又好笑摇头自否:“不杀人,鬼怕日光,若能在白天杀人,这世道岂不早乱了。”
似也有理。青岫抿唇,略作犹豫,终究还是无声息抬,快且精准拈他东翁脑后正吊丝荡秋千的小蜘蛛,行动比风还轻,连他东翁发丝都未惊动一根。
不动声色垂复立,连对面相向站着的于捕头都未发觉。身前他东翁更是一动未动,仍自捏着巴垂眸深思。
垂着眸的沈大人轻轻弯起唇角。
春日他家小师爷印在长身秀立的影身,还真是如芝兰,似玉树,有些可爱。
这念头才起,沈大人蹙起了眉,巴被自个指捏出了个白印子。
“敢问青天大老爷……”影子不甚可爱的刘木头壮胆抬抬头,“小的现在……可否归家了?”
总不能一直跪着你找真凶。
“且着。”沈大人两揣袖,他家小师爷使了个眼色,转身往巷子深处避人处。
“这案子古怪玄虚,怕是今日难得头绪,”沈大人压声青岫道,“然而若要隔过夜,又怕真凶从中作梗,毁了线索。”
“东翁思是,凶犯案后,并未毁相关证据?”青岫对此并不外,他自己也是同样想法。
沈大人微微探肩来,看着自家这位表情欠奉的小师爷,有逗他:“不若你我各将自己发现的疑点说来,你若说得比我多一条,我许你继续在府衙留用,做我最亲……信的幕友小师爷,如何?”
这话在嘴里说着,袖里的拳头却攥得紧紧,恨不能攥碎了骨头痛叫出来,然而,痛虽痛了,却叫不出,只听着自己这调笑的话,不受控一溜串往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