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营,就万历的内心,绝对有掌握兵权的打算。在真实历史上,他在张居正死后好歹松了口气,立刻就在内廷训练太监开展内操,一次训练数千人,这绝对是一种压抑心理的释放……小皇帝太没有安全感了。
此时的万历,处境仍然是有强烈的不安全感,帝王不同于常人,一个帝王不能大权独揽就会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万历便是最为显著的一个。
“臣已经着有司彻查。”
张居正的神色难得有一些不安,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今日也是由他代表外朝和内阁来向皇帝亲自禀报。
“好在,”张居正接着道:“已经当场拿下了凶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朕要派东厂和锦衣卫旁观审讯,每日向朕禀报详细情形。”
张居正微微一征,应道:“皇上如此决断亦可,臣无异议。”
“嗯。”万历深深看了张居正一眼,只是对面的张居正坦然捋须,根本不将他的这一点威压看在眼里,万历有些气沮,颓然道:“此事想来与勋贵武臣有关,先生要注意。”
“臣与内阁同仁会议时,大家亦持此论。”张居正笑一笑,道:“只是凡事不可先入为主,还是审明了再说。”
“先生说的是。”万历垂头丧气,在滴水不漏的张居正面前,他太弱小了。
等张居正出去之后,万历又处理了几件政务之后,心绪极为不佳,早早就回了乾清宫。
到午膳时,他心中烦闷,想吩咐人撤去午膳时的鼓乐,但孙海与客用等人俱是不敢。这种在用膳时的配乐是祖制所留,皇帝本身权威不够,身边的人也是不敢违制。
万历敲桌道:“朕未必连吃饭时的配乐亦不能裁撤!”
鼓乐刚停不久,慈圣宫便是有一个奉御匆忙赶了过来,宣谕道:“太后口谕,着与皇上说,鼓乐都是祖制,汉时尚有萧归曹随,今皇上尚未秉政经年,鼓乐虽是细事,又岂能擅改?着仍如旧例如常。”
众人只听砰然一声,却是万历将一个成窑所出的洁白如新的细瓷盖碗,在乾清宫的金砖地面上,摔的粉碎!
……
黄道瞻在京没有亲人,住的地方也是十分寒素,只是一幢半进的小院,好在是靠近中城,地界好,不象有一些官员因为取了家小过来,只能住在北城或是南城,离皇城最少十来里地,到上朝的时候,四更天半夜时分就得起床往皇城赶。
现在这个小院已经成了停灵之所,黄道瞻的尸身小敛之后停放在此,按当时的习俗是落叶归根为最佳,只有那些没有亲族,连身份也搞不清楚的百姓,才会在死后被就地烧化掩埋,稍有身份的,当然还是以棺木还乡为最佳。
只是近则数百里,远则数千里,扶棺还乡,这不是容易的事,盘费少在几十两,多则过百两,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清季时,曾国藩以替死去同僚写挽联闻名,另外一个名臣,则是以送盘缠甚至帮人扶棺还乡的义气闻名,在当时,这都是第一等要紧的事。
黄道瞻的知交好友也不算多,礼部主事卢洪春,御史梅国桢等人是寥寥无已几个人,此时众人都是满腔悲愤,团团围坐在停灵之所的外屋,也没有人上茶,众人也无心喝茶闲聊,都是皱眉不语。
卢洪春以敢言直言闻名,坐了片刻,就是向梅国桢道:“梅克生,我早就提醒你们,勿要与勋贵走的太近,现在如何?张惟功一击不中,老老实实修路挖沟去了……是,我承认他做事确实有一套,现在京城道路修了一半了,用工不多,省钱省料,又结实无比,实在是罕有之事。但他老黄吭苦了!”
“清军之事,此亦黄兄夙愿。”
“虽是如此,亦不可将此身浪掷。”
“咳!”刑部主事吕坤道:“思仁,你这样对克生兄说话,于事何补呢?”
“总之。”卢洪春道:“现在英少国公为了撇清,绝不会再过问此事,他的乐善好施,不过是邀买人心,勋贵之中,无非还是图名图利,我辈读书人犯不上和他们卷在一起,听或不听,克生兄自便吧。”
进士出身的官员,难以收买就在于此了,卢洪春的话虽说的梅国桢十分难堪,却又无从辩驳。他与黄道瞻在以前还能用整顿京营的大事当借口,现在黄道瞻出了这样的事,张惟功又被挡在京营事务之外,现在清理大工还做的有声有色,为了自保,也不会再出来趟这种浑水,梅国桢虽嘴上不肯承认,心中亦有难言的悲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