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阳本以为自己对母亲的印象十分模糊了, 可没想到在荆悬的记忆中一见到母亲,那些褪色的回忆再次鲜明起来。
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就算因为时间的长河慢慢遗忘,也会在再次相见时立刻回想起来。
烈战国灭国之前, 折阳是没受过什么苦的。
在家里他有父母宠着, 在皇宫他有荆悬宠着,后来父母和荆悬都不在了, 只有他自己, 天真、好骗, 走了不少弯路也吃了不少苦。
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折阳想着。
他会看到荆悬的记忆, 很可能是因为他刚刚不管不顾地向荆悬冲过去的缘故,不论怎么样, 先看完再说,他也的确对过去发生的一切很好奇。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折阳的母亲开口,打破了沉默。
此时的荆悬年纪尚小,但已经有了成年后的威严, 小脸紧绷着,神情严肃。
折阳看得十分稀奇, 在他的记忆中,小时候的荆悬总是温柔的、体贴的, 在他面前总是笑着的,他还没见过小荆悬这幅板着脸的模样。
其实荆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他的雅正深粹只说他有礼, 可没说他见人就喜欢笑。
“你有什么事。”荆悬并不打算跟折阳的母亲兜圈子,直奔主题。
折阳母亲从折阳入宫以来一直没来见过折阳,包括他的父亲也是, 无论什么原因,荆悬不可能不气。
“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不仅是关于献儿的,也关于你。”
折阳一愣,知道这件事一定与荆悬提前知道了一切有重要关联。
他走到两人旁边,以第三人称的角度旁观这过去发生的一切。
“你知道我是窥天族的族人,我们窥天族,每一代都只有一个族人,只要孩子出生,大人就会慢慢衰弱,这一点献儿的父亲并不知情,献儿也不知道,我希望你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说出去。”
荆悬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折阳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只知道窥天族很神秘,却万万想不到这个族群还如此的邪异,他的母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生下他的。
哪怕他母亲已经去世九百多年,可此时知道了真相,折阳的心还是久久无法平静。
这感觉十分不好,就像是他汲取着母亲的生命长大一般。
折阳的母亲见荆悬点头,继续说道:
“在献儿出生时,我曾有幸见过他的未来,虽然只是寥寥几幕,可依旧让我震撼。”
“他的未来里,有你。”
“你们将生死相别。”
话落,荆悬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眉头紧皱,抬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大人。
“但是别担心,你们还会重逢,虽然这条路十分艰难,只要你们两个人不放弃,早晚会再相见。”
说着,折阳的母亲将一本书递给了荆悬。
“这是窥天族的传承,这对你们的未来会有用,我希望你学会它,然后毁了它。”
荆悬接过那本书,折阳的母亲突然轻轻抚了抚荆悬的头。
“你现在也还是个孩子,我却选择将这一切告诉你,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不想让献儿背负太多。”
“还请你,原谅我这个即将离世的母亲。”
折阳的母亲交代完一切就离开了,折阳知道,这之后几日,他的母亲就会病逝。
他凑近去看荆悬手里那本书,还没等看清,眼前的一切突然如谢幕一般,拉上了厚重的帘布,什么都看不见了。
折阳在黑暗中不断行走,直到看到前方有一点光亮,立刻冲了过去。
等他的眼睛适应了光亮,便看到了荆悬的书房。
他转身,荆悬正坐在案边批改文书,手中的朱笔不停,似乎十分忙碌。
在荆悬身边站着一名下人,一直弯着腰为荆悬研墨,虽然低垂着头,眼珠子却不安分,不停往荆悬面前的文书看去。
荆悬却好像不知道一般,任由他偷看,依旧在专注得批改文书。
等荆悬忙完了,便挥退了下人,起身前往寝殿。
折阳心中一动,没有跟着荆悬,而是跟着那名下人离开。
那名下人一路鬼鬼祟祟,最终居然来到了荆冲殿内,低头靠近荆冲耳边,一声声事无巨细地把荆悬身边的一切都说了出去。
这个下人居然是荆冲那边派过来的耳目!
折阳记得这个人,后来荆悬与他疏远后,每次他遇到荆悬,身边都跟着这名下人,以前他从未在意过,此时特别注意了一下,才发现不对劲。
荆悬是不是因此才疏远他的?
折阳心跳慢慢加快,觉得他在无限接近真相。
他就这么在记忆中跟着荆悬,发现只要那名下人在,荆悬就会批改文书,那名下人不在,荆悬就会练习画符咒,或者是画他的画像。
当荆悬画符咒的时候,折阳凑过去仔细观察,发现这符咒很像是聚阴符。
聚阴符是十分阴毒的符咒,会让人的魂灵在死后也不安宁,被强制困在生前的躯体里,不停重复着死时的疼痛,因此产生怨恨,还会时刻感受着自己身体腐烂的痛苦。
荆悬为什么要练习如此阴毒的符咒?这些符咒是不是来自于窥天族的传承?
没等折阳搞清楚这一切,他眼前的记忆又换了。
这一次他没有经历之前的一片黑暗,而是眨眼间就站在了另一个地方。
他看到了荆悬在和黑衣侍卫亲自将那些阴毒的聚阴符埋在了城门前,那是荆悬战死的地方。
此时这些聚阴符已经写上了生辰八字,那生辰八字折阳十分熟悉,是荆悬的生辰。
这些聚阴符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折阳后退一步,看着眼前不停埋符咒的荆悬,眼眶一片温热,泪水噙在眼中。
他以前从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荆悬能够复活,为什么他的魂灵还在身体里,哪怕当初复活的时候荆悬的魂灵只剩一半,可荆悬的魂灵的确没有离开身体,没有转世。
如果荆悬的魂灵离开,折阳积攒再多的供奉都没用,魂灵都走了,只有一具骨架,还能怎么复活呢?
可荆悬的确复活成功了,成功的喜悦让折阳更加忽略了这件事,甚至到后来荆悬的魂灵只剩一半,折阳都没想到这些。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荆悬是知道自己会死,早早做了准备,哪怕痛苦,哪怕饱受折磨,他也毅然决然地为自己准备了聚阴符。
可他也并不完全信命,他也一直在抗争着,企图拯救这个腐败的烈战国。
“傻子……万一我不想复活你呢?万一我跑了呢?你难道要永永远远的被困在尸骨里吗?”折阳呢喃着,泪水终于落了下来,瞬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他赶紧伸手抹眼睛,等放下手时,面前的一切又变了。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活着的荆悬,而是已经分离出了一半魂灵,站在他身后的荆悬。
他看到荆悬数次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指尖都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看到荆悬薄唇微动,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他的名字。
可是他看不见他,他忙着赶路、忙着寻找复活荆悬的办法,忙着一切各种各样的杂事,完全不知道荆悬就在他的身边,一直一直的陪伴着他。
“我也是傻子……一叶障目……为什么我就看不见你呢?”折阳呢喃着,看着眼前的记忆崩塌,又变成了其他的记忆。
这一回,他看到了另一个男人。
他还记得这个男人,这是百年之前突然出现在伞铺门口,教导他伞铺阵法的高人。
此时他处在记忆之中,看到这男人自己的魂灵正处于沉睡之中,荆悬正控制着他的身体,沉默不语的教他能够守住伞铺的阵法。
“原来是你……”
他怎么一直想不到,除了荆悬,谁会莫名其妙地教他阵法,教他怎么保护自己。
这世间,只有荆悬,无论生死,永远将他的安危摆在了最前面。
折阳忍不住,在记忆中向着荆悬的魂灵冲了过去。
可他穿过了荆悬,双脚踉跄,再站稳,眼前的一切又变了。
他看到了他自己,流着泪,一声又一声地控诉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荆悬。
荆悬冷着脸看着他,身边站着那名下人,任由折阳哭泣着。
折阳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带着埋怨和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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