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闻刘盈突发此问,吕释之也是面色郑重的一拱手。
“禀家上:乃汉六年,奉陛下之令,自临淄迁入长陵之田氏一族!”
“长陵田氏,乃故齐王族后嗣;汉六年,齐王田横引咎自尽,齐王族田氏迁入长陵,便于长陵周围屡建粮仓,以售、货粮于民牟利!”
“至汉八年,廷尉汲侯公上不害上书,言田氏身故齐王族之后,方行商贾贱业事,陛下旋即传召相府,贬长陵田氏入商籍······”
言罢,吕释之便沉沉一叩首,面带严峻之色的望向刘盈。
“家上但可吩咐!”
“凡家上言,臣纵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看着吕释之片刻之间,便从先前那副心虚不已,转变为现在这副比自己还着急的模样,刘盈心下不由稍一暖。
但看着吕释之眉宇间的严峻之色,刘盈终还是强忍住胸中戾气,满是纠结的望向身后,一脸轻松惬意的母亲吕雉。
“关中粮价或鼎沸,母后反似毫无忧虑?”
却见吕雉闻言,只意味不明的一笑,拍了拍身侧,示意刘盈坐下来。
“母后······”
“坐下~”
一声并不严厉,却又满是不容置疑的沉呵,终是让刘盈不安的坐了下来。
“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持愠而致战。”
“怒,则急;急,则蔽;蔽,便不通。”
“闭目吐息,宁心静气,再开口说话。”
听着吕雉温和,却又令人无疑抗拒的引导,刘盈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将双手放在大腿之上,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吐息而出,又深吸一口气,反复数次,刘盈才觉胸中郁结活接了稍许。
待刘盈缓缓睁开眼,重新侧身望向吕雉,才见吕雉面容之上,重新涌上那么慈爱的笑容。
“嗯。”
“说说,粮价或鼎沸之事,该当如何处置?”
看着吕雉那极尽淡然,又满是自信的双眸,刘盈仍有些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
而之后的话,便不似是刘盈道出心中所虑,反倒像是自己从刘盈的嘴边,一股脑跑了出来。
“今腊月将至,民多不买粮于市,纵稍涨,亦无伤大雅。”
“且今,米石不过千八千钱,尚不至去岁,粮至贵之石三千钱。”
“儿身监国之责,又赵王亦在、父皇易储之念未消,朝中功侯、百官筹谋不定。”
“值此微妙之际,一动,不如一静;儿当专注修渠事,于旁事,但不至民怨沸腾之时,便不可煽动。”
似是受人操纵般,将这一番话语道出口,刘盈又稍有些不确定的补充道:“且长陵田氏,乃故齐王族之后,故齐王田横引咎自亡,再苛待于田氏,恐亦有不妥?”
见刘盈片刻之间,便从先前那副怒火难遏的躁怒中调整过来,吕雉本就有些喜意。
听闻刘盈这一番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几乎完全出于客观角度的分析,吕雉终是极尽慈爱的一笑,温柔的摸了摸刘盈的后脑勺。
“田氏,今户已录入商籍,杀之亦无妨。”
“然名不正,则言不顺,尤吾儿尚未太子,不宜显嗜杀之性于外。”
“待粮价鼎沸,关中民意沸腾,吾儿再携民心所向,为国除害,即可······”
听着吕雉这一番极尽温柔的指点之语,刘盈面上神情,终是彻底归于平静。
那对紧锁的剑眉,也终是缓缓输送开来。
就见刘盈思虑片刻,终是淡而一笑,侧过身,望向依旧满脸严峻的吕释之。
“购粮一事,便暂作罢。”
“甥前日已同萧相议定:少府官奴所需之粮,由国库先行拨七万石。”
“得此粮米七万石,当足少府用至二月开春。”
“余者······”
说着,刘盈便稍回过头,对母亲吕雉悄然一笑。
“余者,便至那时再议?”
听闻刘盈此言,又见吕雉满是笑意的一点头,吕释之纵是心有疑虑,也终是对刘盈一拱手。
“臣,领命。”
行过礼,宣室殿内,便稍陷入短暂的沉寂之中。
待刘盈从思虑中回过神,便见吕释之神情之上,依旧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忧虑。
正要开口问,就见吕释之迟疑的看了看吕雉、刘盈母子二人,终还是对刘盈稍一拱手。
“家上。”
“昨日,臣闻萧相得家上之令,亲往国库,以调少府所用之粮。”
“朝中百官多有风论,言家上于萧相······”
“过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