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端坐吕雉身侧的刘盈,却是借着老娘跟臣下显摆自己的功夫,悄然思虑起了这条即将凿通的‘酂渠’。
酂渠,本不存在于华夏历史上;在原本的历史上,也从未有过哪位皇帝,为这位酂文终侯特意修一条渠;
但若是从地理位置上来看,酂渠,其实是存在于真实历史上的。
——盖因为如今,正由少府阳城延力主开凿的酂渠,实际上正是历史上,开凿于武帝年间的‘白渠’。
历史上的白渠,建于汉世宗孝武皇帝太始二年,地理位置与如今的‘酂渠’一样,与郑国渠同首,却并非是郑国渠那般的平直东西向,而是自渠首的谷口沿东南方向流下。
且东-西向的郑国渠,是平直东流,最终以近乎直角汇入洛水;而西北-东南向的白渠,却是经泾阳、三原、高陵等县,至下邽斜汇入渭水。
用《汉书·沟恤志》的记载来说,便是:首起谷口,尾入栎阳,注入渭河中袤二百里,溉田四千五百余顷;
与此同时,历史上武帝令凿白渠,也同如今,因酂侯萧何而命名的‘酂渠’一样,是由于赵中大夫白公的建议,方得名为:白渠。
所以对于白渠,或者说当前时间线的‘酂渠’,即便刘盈并没有多少水工方面的指示,也完全能按照前世的记忆,在图纸上大致画出河道位置。
而水利工程在封建时代的最大难点,无疑便是探测地缘地势,并规划处合理线路;
但在刘盈亲自给出具体线路之后,少府开凿酂渠,几乎等同于开卷考试。
——答案就赤裸裸摆在那里,根本不需要答卷人思考,只需要填上去即可。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在原本的历史上耗费汉室足足三个冬天的‘白渠’,才在如今的少府卿阳城延手中,变成了四个月,即一个冬天便可完成的‘小型工程’。
或许也是因此,朝堂对于酂渠这个‘小工程’,也并没有太高度的关注。
毕竟比起全长三百余里,可灌溉两岸田亩四万余顷的郑国渠,长度只有二百公里,却与郑国渠同首、歇汇入洛水,可灌溉田亩仅五千顷,且宽度、深度均只有郑国渠一半的白渠,并不能算是难度过高的水利工程。
——几十年前,修建郑国渠的秦,可还只是‘秦国’!
对于‘秦国’而言,一条三百里长的郑国渠,确实算的上是赌上国运的一条大渠;
但对于富拥天下的汉室而言,一条二百里长、二丈余深,顶宽不过七丈的水渠,着实谈不上什么‘赌上国运’。
对于如今的汉室而言,修建水利,只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钱粮!
有了钱粮经费,再码上足够的人,便足矣让如今的汉室,应付绝大多数封建时代的水利工程。
刘盈心里也明白:老娘在自己刚回长安之时,便火急火燎把自己叫到长乐宫,绝对不会是为了酂渠这个‘小微工程’。
充其量,也就是吕雉用‘视察结果如何’,来作为开场白而已。
果不其然,在简单询问一番酂渠的情况之后,吕雉便自然地抬起头,将话头递给了跪坐于殿内的曹参、王陵二人。
就见曹参、王陵二人稍一对视,便一同站起身,满是庄严的对刘盈齐一躬身。
“陛下。”
“岁首元朔朝议之时,太后已有令:着朝堂诸属、司合力,以备陛下加冠之礼;”
“又太祖高皇帝驾崩之时,言:朕崩而新君年弱,当有老臣辅佐于旁,便使臣、安国侯,又故酂文终侯为太傅,以为新君只臂膀······”
神情严肃的道明意图,王陵稍一侧过头,便见话头又为曹参顺势接过。
“后陛下尊酂文终侯为太师,天下皆曰:此天佑吾大汉,又得一明君、雄主!”
“然臣等皆以为:君臣之道、上下尊卑之别,实乃关乎宗庙社稷之要事······”
说到这里,曹参不忘稍抬起眼皮,打探了一番刘盈、吕雉母子二人的神情变化。
待确定刘盈并没有生出恼怒,吕雉又对自己缓缓一点头,曹参才稍松一口气,继续道:“酂文终侯薨故,陛下哀思不能自已,力排众议而举国丧,此虽略有违制,然已尚合情理。”
“然今太师薨,臣同安国侯各担丞相、内史职责,反仍身兼太傅之职。”
说着,曹参便稍侧过身,与王陵对视着一点头。
“如今,坊间已有传闻,言臣与安国侯入宫觐见,乃陛下先执弟子礼拜臣等,而后臣等再执臣下礼拜陛下。”
“若长此以往,臣等担忧坊间,或更有匪夷所思之议······”
听着曹参慢条斯理的道出这番表明态度的话,刘盈面上神情依旧,又稍咧嘴一笑。
“平阳侯为相不久,于坊间传闻,或稍有些过敏了些······”
“许知往日,酂文终侯亦曾为人污蔑,称以为‘逆臣’;然酂侯不为所动,稳居朝堂,以代太祖高皇帝全治关中。”
“平阳侯即继酂文终侯之位,于坊间之传言,亦当多效酂文终侯之举······”
轻松到甚至有些说笑之意的话,却是让曹参的面容更加严肃起来,只赶忙直起身,对刘盈又沉沉一拱手。
“臣以为不然。”
“臣同安国侯,为太祖高皇帝委以太傅之职,乃太祖高皇帝忧心于陛下未冠,以年弱临朝。”
“然今,既陛下加冠在即,臣以为,臣同安国侯所兼之太傅一职,便当罢之。”
“若不如此,恐天下人皆以为:臣同安国侯自持功高,而把持刘汉社稷,以致国将不国······”
曹参话音刚落,都不等刘盈做出反应,便又将王陵也嗡时跪下身,郑重其事的一拱手。
“臣,附丞相之议。”
“恳请陛下于加冠之礼后,免臣所兼太傅之职,以免物议鼎沸,而致国将不国······”
见王陵也站出来,表示‘我也觉得曹参说得对’,刘盈心下随已是有了主意,明面上也没忘略带迟疑的侧过头。
“既如此······”
“依母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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