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这样一件事,别说分别身为丞相、内史,又同兼‘皇帝太傅’的曹参、王陵二人了,哪怕是到了记事儿年纪的孩童,都绝不可能忘记!
只不过在今天之前,王陵从来未曾料到:建成侯吕释之‘君前失仪’,居然是因为······
“呃······”
“某,某一时情急,口无遮拦。”
“万望曹相莫怪······”
自顾自尴尬了好一会儿,王陵终是面带羞愧的站起身,对曹参深深一拜。
待曹参不冷不热的一摇头,示意无碍,王陵才再次坐回座位,低头深思起来。
“安国侯不必多虑。”
“往事往矣,老夫只一言,以赠安国侯。”
“——少府官营粮米,并非安国侯所知那般顺风顺水,亦非世人所见那般畅行无阻;”
“于少府官营粮米之政,陛下更颇有劳碌;便言夙兴夜寐,亦丝毫不过!”
似是余怒未消般发出一声轻呵,曹参也终于从被王陵指责的恼怒情绪中调整过来,便略有些别扭的低下头。
“非独少府官营粮米,其余诸事,亦皆如此。”
“依安国侯所料,陛下所行之政,不过先以小而行,而后便渐为国朝大政,更甚为不易之定制。”
“然依老夫所知、所闻、所见,陛下施政,无非循序渐进,先稍行而试其弊;待大弊尽除,再广行于关中,而后缓除小弊,方使其渐为国政,乃至定制。”
“故老夫言:安国侯视太后、陛下轻矣。”
“何也?”
“——安国侯视太后教子之能、视陛下施政之能,皆轻也。”
又是一连串解释,曹参才终于抬起头,再次望向王陵。
待看清王陵愈发羞愧的面容,以及已然有些坐立不安的身姿,曹参心中的恼怒才总算是尽数消散。
——起码,也是暂时消散。
“及安国侯于‘考举’之所忧,老夫倒以为,陛下深谋远虑;”
“凡安国侯疑虑之处,陛下,可谓尽有应对之策。”
说着,曹参不忘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王陵稍一点头,算是将方才那小小的不愉快翻了篇。
而后,曹参便将王陵没看透、没想明白的点,次序摆在了王陵面前。
“一者:确如安国侯所言,‘考举’之事亘古未有,贸然行之,必横生事端。”
“正因此故,陛下并未贸然行‘考举’之政于天下,反先行于上林;”
“所取之三十人,亦不过二百石之官,且皆为少吏,不独掌权。”
“如此,‘考举’之风闻,便可稍传于关中,为民所稍知;陛下、朝堂亦可借此一探‘考举’之弊,以查漏补缺。”
“纵‘考举’不得善果,亦不过罢二百石之少吏三十人,而不再兴‘考举’之政而已;于老夫、于安国侯,更于陛下、于朝堂、于宗庙社稷,皆几无损害。”
“老夫此言,安国侯以为然否?”
语调温和的道出此语,待王陵若有所思的一点头,便见曹参笑着将上身往后一昂。
“二者,亦乃安国侯所虑之大患。”
“——不经赀、察,又不经郡守二千石保举,若得寒门、农户之士入朝为官,当使朝堂公卿、功侯贵戚心生怨怼否?”
说着,曹参只温笑着一点头:“诚如安国侯所言。”
“若经考举,果有不独之寒门、农户之士入朝,朝堂必生动荡,公卿贵戚亦必怀怨于陛下。”
“然有一事,安国侯却不曾念及。”
“——陛下已明言:考举,乃以文墨之才、数算之力,而测应举者之能。”
“安国侯何不试想:寒门、农户之士,何来钱财拜师习文,又何来可学之竹简书渎?”
“自始皇尽焚天下之书,今天下得藏书之人,可有非富非贵,作于田间乡野者?”
“天下之书尽为高门所有,寒门农户本无藏书,亦无家赀习文,纵兴考举,国朝所纳之士,非高门贵戚之后者何?”
听闻此言,王陵只顿时一愣,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是啊!
这考举,穷人是能参加没错。
但在当今汉室,这穷人,根本就没机会学到知识啊!
——考举考的是文化,穷人又都没文化!
这不就是说,考举出来的士子,必然会是清一色的贵族子弟嘛!!!
想到这里,王陵面上焦虑之色稍缓,但片刻之后,王陵眉头却又是一紧。
“诶?”
“曹相此言,倒是使某后知后觉!”
“——前些时日,陛下不方颁诏,尽废秦挟书之律,许民藏书,又倡民献书?”
见王陵终于反应过来,曹参轻笑点头之余,心中也终于是长舒一口气。
“然也。”
“陛下废挟书之律,许民藏书、倡民献书,皆欲使寒门、农户之士,可稍得窥伺大道之机。”
“然纵如此,寒门、农户得窥先贤典故,亦绝非易事。”
“如此,便是日后,考举大行天下,以为国朝取士之政,寒门、农户欲跻身庙堂,亦难甚登天。”
“再者,便是有寒门农户之士一二人,苦学而为国朝所纳,于高门贵戚亦无伤大雅;于江山社稷,更多有裨益~”
听到这里,王陵终于是将紧皱着的眉头松开,心悦诚服的对曹参一拜。
但碍于方才,自己不明所以,斥责了曹参一通的缘故,王陵却也没好意思多留,同曹参草草道别,便低调的退出了相府。
——今日,王陵算是将曹参小小得罪了一把。
要想在日后,与曹参这个顶头上司在朝中顺利合作,王陵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回家备下一份重礼,并择日再登相府,郑重的向曹参当面致歉。
对此,曹参自也是有所意料,便也没多留,浅笑着目送王陵出了相府。
但曹参绝对意想不到:刘盈借‘废挟书律’一事让天下献书,却并非是‘手抄副拓,再借给寒门学子’这么简单。
——因为此刻,天子刘盈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少府最早迁入上林苑,且重兵戒备的一处作坊之内。
而这处作坊的守备力量,纵是比起长乐、未央两宫的宫禁,也是不逞多让······
------题外话------
推本书。
一个老朋友写的,《我在大明养生百年》,作者新马甲,却是一个披着马甲大手子,过去的成绩比我强八百条街!
是谁我不说,书确实不错,轻松诙谐,毕竟老作者的手笔,质量有保证,大家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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