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上沾着很多人的信息素。
而他自己浑然不知。
“你怎么了?”苏洄觉察出宁一宵的过分冷淡,歪了歪头看向他,“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宁一宵扯了扯嘴角,“没有。”
一旁有自行车从他们后面骑过来,苏洄心里在意他的事,压根没发觉。
关键时候,宁一宵直接揽过他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左边。
“看路啊。”他声音很低,压抑着什么。
苏洄迟钝地点了点头,“嗯……”
气氛太尴尬,他试图找一些话题,“宁一宵,你是不是不爱吃樱桃啊?你都没有吃。”
宁一宵点了头。
“你想吃吗?”他从口袋里拿出来,“都给你。”
苏洄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很凉。
宁一宵想到樱桃的味道,便会觉得反胃,想起那些令他作呕的童年记忆。
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受人欺凌却无法反抗。
忽然,手臂被轻轻拉拽了一下,宁一宵也从痛苦的记忆里被拖出。
“我给你表演一个技能。”
苏洄一副想逗他开心的样子,“你看。”
他将樱桃的梗取下来,放进嘴里,抿起嘴唇,片刻后吐出舌头。
舌尖上躺着一枚打了结的樱桃梗,像一颗被丘比特穿透的爱心。
“厉不厉害?”
宁一宵怔了怔。
他忽然很不想这一瞬间被其他人看到,却又在大脑的深处滋生出一种艳丽的幻想。
和信息素无关的欲望。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标记一个人的冲动。
可这个人偏偏无法被标记。
回宿舍的路上,他将有关樱桃的腐烂童年片段摘录出来,倾诉给苏洄,原本是想劝自己清醒,却反而越陷越深。
因为苏洄看上去好像快哭了。
宁一宵很想说,不要对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他没有说出口。
毕竟他甚至没办法左右任何其他人的信息素在苏洄身上停留。
不受宁一宵控制和左右的事太多太多,这些挫败逐渐将他塑造成一个高控制倾向的人,想时刻保持整洁、有序,希望一切都发生在预期以内。
偏偏苏洄就是其中最不可控。
后来的许多天里,苏洄都会回家,不和宁一宵一起吃午饭。但每次宁一宵晚上回宿舍,都会在自己桌上看到一束鲜花,还有一份樱桃味的甜品,每次都不一样。
“你家开甜品店的?”
苏洄听到一顿,“都是我自己做的。”
宁一宵尝得出来,毕竟苏洄实在不是擅长烹饪和烘焙的人,但后来的几次做得也越来越好。
苏洄总是会说奇怪的话,和宁一宵认识的任何人都不同,和那些因为觉得他是顶级Alpha而亲近的人不一样,也和喜欢他外表而靠近的人不同,他总是话题跳跃,说很多天马行空的话,总会在某个不起眼的时刻,语出惊人。
比如现在,他说想让自己以后想起樱桃,不会讨厌。
他说想陪他一起被人欺负,陪他吃坏掉的樱桃。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在他说完后,宁一宵陷入长久的沉默,在寂静的深夜,他忽然靠近苏洄,半低着头,鼻尖几乎要触碰到苏洄细白的脖颈。
“你……”
“他们说其实Beta也有信息素,只是很淡。”宁一宵试着闻了闻。
他只嗅得到淡淡的樱桃气味。
或许是因为苏洄吃掉了奶油蛋糕最顶端的黑樱桃,嘴角还沾着红色的汁液。
宁一宵差一点吻上去。
“闻得到吗?”苏洄的身体绷得很紧,“什么味道?”
宁一宵摇了摇头,起身,将距离拉开了。
“没有味道。”
他们之间的关系忽远忽近,像一场亟待揭晓最终结果的游戏,胜利者悬而未决。
苏洄半夜睡不着,躺在床上,会转身望向宁一宵的床。宁一宵总背对着他睡,脸朝着墙壁。
他只能看到宁一宵宽阔的后背,和微微凸起的脊骨。
偶尔,苏洄会冒出非常冒险的念头。
很想抱一下他的后背,将头埋在他的肩胛骨,用力地闻一闻。
那样会闻到冷杉和海盐的味道吗?
他知道不会。
只有Alpha和Omega可以,每一个宁一宵的追求者都可以。
唯独他不行。
追求苏洄的人也相当之多,明明是个Beta,却比任何可以释放信息素的人更加招蜂引蝶,这一点着实令宁一宵困惑。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好困惑的,苏洄本身就像个漂亮的漩涡。
多看几眼就会陷进去。
何况他自由得像风,本身也不会属于任何人,自然可以被任何人拥有。
他们都陷入彼此所不知晓的怪圈里,日复一日,成为对方深夜难眠的原因。
直到苏洄又一次无征兆地陷入郁期,不得不躲回家里,住院、治疗,一切都常规到不能再常规,他应该早就习惯。
可躺在病房的苏洄却总是出现幻觉,幻想旁边有一张床,床上是他所熟悉的背影。
中途他们对苏洄进行了检查,但很多检查因他的状态不佳而没完成,譬如性别分化的检查。
反正每次结果都一样,做不做并不重要,也没人在乎,他的家人早就放弃。
医生也别无他法,只是嘱咐他,如果感觉不对,要立刻告诉他们。
苏洄没感觉有不对,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何况是虚无缥缈的信息素。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郁期结束,他和宁一宵也失联了将近一个月,等到苏洄终于能面对手机和社交软件时,打开和宁一宵的对话框,才发现其实他发过来的信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不免有些失望。
或许辅导员向他解释了,又或许宁一宵其实也并不在意。
这样的念头徘徊在苏洄的脑海,令明明身处躁期的他也产生了低落情绪,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返回了学校,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苏洄突然很想快一点回去,于是加快脚步,跑得很快很快,上楼梯几乎不停歇,就这样跑回了他们的宿舍,刷开门。
房间里很安静,感觉宁一宵并不在,窗帘被拉着,屋子里很黑,苏洄抬手打开了灯。
下一秒他便愣住。
宁一宵那张总是整洁到没有丝毫褶皱的床上,堆满了他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包围起来,就像是一个巢穴。
苏洄看向自己的衣柜,里面都被清空了。
发生了什么?
苏洄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他走过去,发现那堆衣服的最中间放着的是新生报道时穿的那件。
衣服的上面还放着那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巾。
不知为何,他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正不知所措时,门锁滴的一声响起。苏洄无处可躲,离开了床边,自乱阵脚,竟不自觉走到了门口。
门被拉开,他正面对上打算进来的宁一宵。
宁一宵穿着黑色的连帽衫,戴着帽子和黑色口罩,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眉头紧锁,看上去很不舒服。
和苏洄对上视线的瞬间,他明显慌了。
这是苏洄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眼神,像只知道自己做错事、很怕被赶出家门的小狗。
“你怎么回来了?”
苏洄隐隐发现他的口罩下有什么,于是伸手,摘下了他的口罩。
宁一宵戴了止咬器。
苏洄愣了愣,低头又瞥见宁一宵手里提着的透明购物袋,里面似乎是抑制剂。
“宁一宵,你是不是……进入易感期了?”
“我……”
宁一宵看到自己的床,说不出话,喉结上下滚了滚。
苏洄拉着他的手腕,让他先进来,自己关上了门。
“没事吧?”他有些担心。
虽然自己不是Alpha,但身边有Alpha家人,多少知道一些。在易感期来临的时候,Alpha通常会变得格外敏感、情绪化,十分需要Omega的抚慰。
严重时,他们甚至会用带有Omega信息素的衣物来筑巢,以求安抚。
尽管苏洄并不清楚,宁一宵为什么会用他的衣服筑巢。
他甚至没有信息素。
宁一宵一言不发,低垂着头,像是想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话。他很难受,额头上还沁了薄汗。
从他拿起苏洄的第一件衣服,试图闻他的味道自我平复时,就知道事情的发展正在一点点失去他的控制,可他还是没有停,换了一件又一件,像是饮鸩止渴,越陷越深。
明明什么都闻不到。
为什么什么都闻不到。
不自觉地,他便打开了他的衣柜,用苏洄所有的衣服筑了巢,根本没料到消失这么久的苏洄会突然回来,又刚好发现这一切。
简直没有比这更难堪的事了。
“苏洄,我……”
“你现在很难受吧?”苏洄抬手,碰了碰宁一宵的额头,替他摘下帽子,“出了好多汗。”
他有些不忍心看到宁一宵戴止咬器,看上去真的很像是可怜的小狗。
“反正宿舍没有别人,这个要不要取下来?”苏洄试探性地询问,声音很轻。
宁一宵没同意也没反对,像是默认,苏洄便擅自做了决定,伸手替他摘了下来。
“戴着止咬器肯定很不舒服。”
他应该是怕自己去到公共场合,会没办法控制,才不得已这样。
怎么会这么难受呢?要怎么办才好。
“宁一宵,我没有信息素,但是……”苏洄很心疼,鼓起勇气试着问,“如果你觉得我身上的味道对你有安抚的作用,我可以试试帮你。”
宁一宵抬眼,看向他,眼神深沉又脆弱。
“没有信息素是没办法安抚的。”
这句话很残忍,毕竟苏洄自己也知道。
“可你用我的衣服了,不是吗?”
他没有退缩,走上前,摊开双臂抱住了宁一宵。
这是宁一宵根本始料未及的拥抱。
他一开始觉得不可置信,但渐渐地抬起了手,回抱住苏洄,像是一种脱离本能的牵引。
焦躁不安的心跳一点点放缓,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凌迟般的煎熬。
苏洄会这样安抚其他的Alpha吗?看到他们身处易感期,也会忍不住提供帮助吗?
就像他可以随时随地和不认识的人聊天那样。
宁一宵唾弃自己的脆弱,唾弃被情绪所操控的不理智的大脑。他将脸埋在苏洄的肩窝,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
苏洄却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小声哄他,“没事的,抱一抱就好了。”
根本不会好。
宁一宵咬着牙齿,眉头紧紧蹙起,只觉得越来越痛,越来越难以忍受。
他希望这个人永远只属于自己,被困在只有他的地方,被他一遍一遍地留下气味,即便那些信息素转瞬即逝,没关系,再来一次就好,多少次都可以。
想标记他。
永远地标记他。
这个念头闪现的瞬间,宁一宵最后一道理智的阀门也彻底被击溃。
苏洄感觉到什么,因为他的拥抱收得很紧,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怎么了?还是很不舒服吗?”
“我还可以做点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可他没想到,宁一宵的手却放到了他的后颈。
“我想咬这里。”
他的音调很沉,很冷,却透着一股无法反驳的控制欲。
苏洄愣了愣,抬头看见宁一宵有些发红的眼角。
他忽然就妥协了。
反正自己不可能被标记,单纯咬一下而已。
只要宁一宵能好起来,不这么难捱,做什么都好。
“好……”
苏洄没犹豫太久,转过身背对他,抬手撩起自己的发尾,将雪白的后颈毫无防备地交给宁一宵。
“咬吧。”
在等待中,他感觉到发烫的嘴唇贴上自己发凉的后颈皮肤,温热的呼吸也喷洒上来,萦绕着他。
像一个情难自抑的吻。
下一秒,痛感袭来,齿尖穿透皮肤。
好疼。
苏洄原本拿着止咬器的手不自觉松开了,止咬器落到地上。
他的腰被宁一宵从后面抱住,箍得很紧,无法逃离。
一种怪异的热流随着血液涌动,苏洄仿佛真的感觉信息素透过伤口,淌进身体的血肉,传递到每一根神经。
可他明明没有腺体,根本不应该出现这种感觉。
苏洄开始喘不上气,胸膛快速起伏,双腿也变得绵软无力,像是被什么忽然抽空了力气,重心不稳,直往后倒。
宁一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不良反应弄得措手不及。
“苏洄,你怎么了?”
苏洄忽然出了很多冷汗,紧紧皱着眉。
“好疼,浑身都疼……”苏洄捂着流血的后颈,有些过呼吸,又感觉头痛欲裂,浑身如同过了层电,感知痛苦又混乱。
宁一宵立刻将他抱到床上,推开那些衣服,“很疼吗?怎么会这样?”
苏洄脸色苍白,手紧紧地攥着宁一宵的手腕,大口喘息。
“我……”
他刚吐出一个字,就顿住。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宁一宵也愣在原地。
因为他感知到了信息素的味道,正从苏洄的身体里流淌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粘稠。
是带着雨水气味的樱桃酒香气,浓郁到几乎化不开。
“你分化了……”
是Omega。
是因为他的信息素刺激了他吗?
苏洄忽然间抓住他,“宁一宵,我闻到了……”
西伯利亚的冷杉,混合海盐的气味,没有缝隙地包裹着他。
他没有气力,倒在宁一宵怀中,声音很轻,“冰岛的味道。”
宁一宵手心都是汗,原本就处在易感期的他,根本控制不了Omega信息素的干扰,而自己的信息素也正在对他造成极大的影响。
一个刚刚分化的Omega,怎么能承受得住易感期的Alpha信息素。
苏洄信息素释放的程度完全超出了宁一宵的预料,整个房间都是他散发出来的甜味,根本无法抵挡。他浑身脱力,出了很多汗,只能倚靠着宁一宵的身体,很不安地抱着,泛了红的脸贴上他的脸颊。
体温高得不正常。
迟迟没有分化的苏洄,似乎因为自己的“标记”,突然间被诱导分化。
而此刻,他又在高纯度的Alpha信息素影响下,周期紊乱,猝不及防地进入了第一次发情期。
“我是不是很烫……”
苏洄眼神迷濛,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