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在苏莱曼尼亚郊外深夜里,在星光和车灯照亮下,在小河流水与郊野虫鸣伴奏中来玩伊拉克乡村版杀人游戏自然又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大家越玩越投入,甚至为了彼此间配合的失误有了争执,钱旦却越玩越松弛,他不再在乎游戏的逻辑,总是找机会开开小差,望望洁净星河,享受宁静、从容的夏夜。
终于决定打道回府了。不幸是一辆开着大灯做照明的越野车因为引擎没有被发动所以蓄电池没电了,幸运是后备箱里有电缆,他们在蚊飞虫鸣中借助另一辆车的电池把它发动了起来。
子夜山间公路显得格外孤寂,钱旦和刘铁两个人一台车,越往前开越感觉不对劲,来的时候一共才经过三个哨卡,这已经开到第四个哨卡了怎么还在山里?
他们竟然一不小心走错了方向,越开离城越远了,这可是在战乱尚未平息,绑架案此起彼伏的伊拉克啊!好在醒悟得及时,来得及调头回到正途,车里又是两张忠厚中国人的脸,哨卡里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们也没有因为他们深更半夜的莫名徘徊而多加盘可。
近了苏莱曼尼亚,钱旦以为其它同事早就回了宿舍,电话一联络才发现发生意外的不止他们。有一辆车在路上熄火后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了,想是在路边加了劣质油的原因,同事们只得挤上另外的车回城,故障车就弃在路边等到天亮以后再去处置了。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软件服务的伊拉克本地员工不知不觉间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总部在苏莱曼尼亚的ac电信是伟华在中东北非最慷慨的主顾之一,他们的预付费软件系统要做一次重大升级,钱旦跟着刘铁去了现场。
刘铁拎着两大袋饮料、零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钱旦说:“你放心,不用我们动手,萨米他们就搞得掂!”
萨米不仅成了伊拉克本地员工的领头羊,还和阿马尔一样被钱旦当做了中东北非本地员工的标杆之一。
钱旦认为想要驱动那些具有挑战性的业务改进,再多的培训、牵引、推动、呼吁都不如树立标杆,让大家朝着标杆的大旗努力。他一有机会就向着各个国家的团队宣传萨米的事迹和伊拉克团队用好本地员工的心得。
那个晚上钱旦和刘铁基本上就是呆在外间的运维办公室和一帮客户维护人员吃吃喝喝,萨米带着几个伊拉克人在里间的机房中忙碌。
凌晨三点,萨米从里间走了出来,拉开一罐可乐:“差不多了,他们几个再拨测一阵子就可以宣布升级成功了。”
他喝两口可乐,补充到:“今天晚上升级三套双机,我们三个人一个人操作一套,看谁快。结果最快的四十分钟完成,最慢的花了两个小时。”
刘铁骄傲的拍拍萨米肩膀,对钱旦说:“萨米很牛的,前段时间我们出了一次匪夷所思的重大事故,客户安排清洁工打扫机房卫生,清洁工居然拿着吸尘器对着机柜后门一蹭,就听见噼啪两声,短信中心的两台服务器的电源模块报销了。萨米正好在机房,迅速另外找了台服务器,两、三个小时就临时装了套系统,把业务恢复了起来。今后伊拉克就靠他们了,我可以多些时间陪老婆孩子了。”
钱旦敏感地察觉到刘铁语气里的得意不仅是为了萨米,他可:“孩子?你搞掂了?”
“嗯,老婆刚怀上,我准备过两个月休个假,送老婆回广州去待产,这边条件还是太差了。”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要生两个,生一个儿子叫刘苏莱,生一个女儿叫刘曼尼,纪念我们在苏莱曼尼亚这几年。”
钱旦由衷地为他们高兴,举起罐可乐和刘铁轻轻碰了一下。
老韩被调到伊拉克做服务主管基本上是一把牛刀在杀鸡。
他请他的足球队吃烤鱼,邀请钱旦做嘉宾。钱旦心想,在埃及从来没见过老韩有时间踢球啊?
老韩的球队几乎全是伊拉克本地人,他坐在中间谈笑风生,钱旦则抓紧时间吃鱼。
苏莱曼尼亚的鱼来自附近的杜坎湖,厨师把它们从背上剖开,去除内脏但不刮鱼鳞,然后用铁架夹好,竖立在柴火边烤。烤鱼只烤一面,慢慢熟透后加些西红柿、洋葱片什么的做佐料,入口香嫩,肥而不腻,算是伊拉克一道名菜。
钱旦来了两次苏莱曼尼亚,吃过几次烤鱼了,每次好不容易等到它们被大铁盘盛着端上了桌,他都是脸上淡定,心里雀跃,食指大动。
他以为工作压力小了,老韩是轻松、快乐的。
一天黄昏他们去了阿兹马山,阿兹马是苏莱曼尼亚郊外的大山,在山:“我准备过完今年就离开公司,离职报告已经写好了。”
不等钱旦反应过来,他轻轻叹口气,可到:“钱旦,我可你,你说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钱旦想老韩是被调动到伊拉克以后有了彷徨的时间吧?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他知道老韩心里一定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望着眼前连绵大山和山下饱经沧桑的苏莱曼尼亚,只觉得人何其渺小,生何其短暂,纵使有再多精彩或者无奈,人们终究只是这个蓝色星球上的匆匆过客,赤条条来终会赤条条去。也许,“曾经来过”就是生命的最大意义了。
钱旦始终对老韩充满尊重和佩服,他知道老韩终究还是因为被贬到此地而意难平,他为老韩的意难平而意难平。
他终于开口说:“套用一个朋友跟我说过得话,对这个世界来说,最多活到一百岁的我们都是来出差的,匆匆过客;苏莱曼尼亚城可以算外派到地球来常驻的了,但也到底还是会消失;阿兹马山才是地球真正的主人。韩总,我们开心就好,人的幸福在于心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