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拉开其中一个易拉罐递给林家超，“不介意的话就把我当成倾诉的对象吧。”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喝酒了。”林家超接过啤酒，自嘲道：“不再年轻了呀。”

    林家超呷了一口啤酒，“雨竹，某种程度上，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我这个年纪，其实很难找到朋友，年轻时候的兄弟各有家业，异性好友也不再联系，肩上的担子不知不觉就变重了，却没有人可以倾吐。”

    海浪重重叠叠地打过来，又退去，雨竹看着林家超棱角分明的侧脸，欲言又止：“十年前，我给你写过邮件，我记得我问你《倾城之恋》中的范柳原和白流苏究竟有没有爱情，看得出来那时候你对爱情非常乐观。”

    “是啊，十年前，我才刚刚三十岁，那个时候确实非常乐观，当然也非常单纯。那时候我以为爱情是永远不会变质的，至少在我身上是这样的。”林家超倾诉道，“我和心娟是大学同学，在朋友牵线搭桥下认识的，当时我们也算情投意合，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我继续读研，她参加工作。刚开始恋爱时，她会听我讲一些作品，可她毕竟是工科生，对小说实际上不感兴趣，没有办法理解我对文学一些近乎痴迷的看法，她好像不像其他女生一样追求浪漫。”

    “其实，我一开始觉得这样挺好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而且她的务实和真诚也让我很感动。”家超继续补充道，“可渐渐地，我觉得她变了。或者说是因为我们彻底陷入了两种全然不同的环境中，工作后的她越发擅于交际，那些不推却的应酬我也不好阻拦她，她也越来越不能理解我做的这些研究，认为它们没有意义，文学上的东西，太过于感性，她只崇拜科学和理性。”

    程雨竹默然，静静地听着。

    “我矛盾着，痛苦着，竟然动摇了决心，有过那么一瞬间离婚的念头。可她又怀上了孩子，我想着，再等等吧，有了孩子一切说不定就好了。可等孩子出生了，人也麻木了，为了柴米油盐，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说着说着，两瓶啤酒已经见底了，林家超很多年没有喝过酒了，虽然海风冰凉吹在脸上，但他还是觉得头昏脑胀。

    “林老师……你有点醉了，我送你回去吧。”程雨竹看着脸颊泛红的林家超，心里酸酸的。

    十年，她不过晚出生了十年，可是她错过了那么多有关于他的点点滴滴。

    “你现在住在哪？”上了出租，雨竹问道。

    林家超含含糊糊地吐出几个字，没一个让程雨竹听清楚的。无奈之下，雨竹只好让司机驱车到酒店。

    在酒店服务员的帮助之下，她这才将他扛进房间。

    雨竹帮他摘掉了眼镜，脱掉了鞋子，看着他沉睡的脸，像亚当夏娃抵挡不住蛇的诱惑偷食禁果，程雨竹渴望吻他。

    她低下头，缓慢又笨拙，在距离他的唇不到两厘米的位置，她顿住了，听他的呼吸，规律而有节奏，一起一伏，一起一伏，像叹气，她终究还是没有继续下去。

    直起身子后，雨竹叹了口气，用手帮他掖了掖被子，合上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