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安东尼百般劝说,半是哄半是吓,易微婉仍然执意搬回了13区的公寓。她在阿泰内广场一向住不舒服,现在毅凡走了,只剩一个唠叨婆妈的老管家,就更不是久留之地。
她隐隐猜着了哥哥突击检查的意图——看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完全是对的。除了,这所谓的坏事根本没发生过,却莫名其妙人人皆知了。事已至此,她有种隐隐的好奇,很想知道哥哥对她的堕胎传闻会有什么反应。毕竟,赶走她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回来找她。
基于这桩完全荒唐的八卦,她倒生出了某种恶作剧式的趣味。
毅凡那张小笺是在以他特有的方式告诉她——他相信她,相信她对他一向的诚实,多过相信她气头上某句口不择言的话。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她没这个胆子在巴黎把自己玩大肚子。汪家对叛逆孩子的那些私刑她怕的紧。总之,他留了便笺是说,他不生她气。
可哥哥呢?他怎么竟隔着车窗看她一眼就放心的走了?
看来,他所有的坚决的拒绝,都是算数的。
人们比较喜欢的说辞是,过往发生的事情都太复杂。可是她一直知道,事情并不复杂,事情很简单。而她甚至没有为过往而伤心过,哪怕一秒也没有。她的人生没有因此而打乱,尽管是离开了家,独自飘零。但鉴于她本来就没什么人生规划,所以也根本没东西可打乱。
好像书里总喜欢写主角的人生轨迹如何因为一件事而彻底的改变,天翻地覆,沧海桑田。
她可以证明那些书都是错的。
长久以来,她只是从未得到过她想要的东西。
[你是否会一直对生活友好,尽管它是贪婪的掠夺者?]
易微婉知道,在汤毅凡突然回北京这件事上,有人知道的比她多。并不是说她有多好奇,但在独自一人的大都市中,她总需要别人来聊聊天。既然她搬回了13区公寓,那么有一件事是不能避免的——和虞雪回到了同一处屋檐下。多交一个朋友总不是坏事,她又一向看重有原则的人,因此她决定温柔地攀交。几次假意在学校图书馆“邂逅”之后,她讨好到近乎谄媚的攀谈终于有了收效。不久后她就发现,虞雪对于毅凡的去因不比她自己了解更多。出发之前,毅凡给虞雪打过电话(一个不知道虞雪小姐有没有接的电话),但他给她留了亲笔的字条。
她赢了虞雪。
如是,她一身轻松了。
居于胜者的心理高度,她觉得虞雪的冷脸冰言都莫名可爱许多。
而至于虞雪何以屈尊与昔日鄙视的纨绔少女交朋友,她也很明白——个中原因,不过彼此彼此。有种纽带可以让女人们互相仇恨,也可以将女人们联合在一起,这纽带就叫做男人。
“你嘴唇很干裂,用点润唇膏吧。”她掏出包里的唇膏递给虞雪,笑意盎然。那时她们正在一起温书。是啊,一起温书。多年后回想起来她还觉得这事十分黑色幽默。她——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