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奇妙的,很接近真相的时刻。因为毅凡他沉默了很久,将手探进怀里摸出烟盒。空空如也。他于是想起最后一支烟被她踩扁了。这下可好,他再没地方可以藏住一只细微颤着的手。
“婉儿啊,这么多年,你也该知道一件事了。”
她屏住呼吸,等待着他即将要说的那句话,甚至都没顾得上表示厌恶他对她黏连模糊的称谓。
然而他不再看她的眼睛,他起身,去别的什么地方找烟。用后背说给她听的话,让她第二次尝到心碎的滋味。
“你该知道,我不是重色轻友的人。永远不会是。”
[如果要自我安慰,你总能找出各种理由。但内心深处,永远会有那个微小的声音说出真相——没什么理由,只是他,不爱你。]
现在她知道了他是什么人,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她故意等他整理好床才说,我要回我自己房间睡,在他惊愕的神情面前,转身走开。以前她从容不迫的睡在他床的另一边,以后不会了。从一开始,她就不该糊里糊涂的跟一个男人靠的这么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该有的界限,对她和毅凡来说根本不存在。现在搞到自己苦的像吞黄连,还抽都抽不脱,说也说不得。怡风这家伙每次都是对的,什么知己啊朋友的,都是男人们为不对女人负责而编出的动听词儿。
第二天晨起,她做了一个决定——搬出去住。
下次他到巴黎,会发现她没有在原地等他来看。他会郁闷好半天,嘀咕亲爱的小婉儿同学又生气了,可他妈到底为什么呢!?
而那时她将会得意的笑上很久。
找房子不是难事,她有很多酒肉朋友可以帮忙,而且她对住处的要求并不高。她或许搞不定一个汤毅凡,但强悍到连恶霸横行专抢华人的美丽城地区(BelleVille)都丝毫不怵。最终安顿在13区某处,一个大学生聚集点,身边都是些生活乏味、毫无趣味且胆小如鼠的外国学生。这间小小的公寓,统共加起来没有阿泰内广场芭比房的一间浴室大,没有空调,弹簧床咯吱咯吱响,地板像被一把钝刀刮过。赶上雨天,还会有些昆虫来做她的室友。但她觉得很舒服。只要想想汤毅凡下次来到阿泰内广场发现人去楼空时脸上的滑稽表情,她就觉得一切都很值。
那种为伟大事业壮烈牺牲的慷慨激昂,让她整个人幸福的热气球般膨胀升空。她盘腿坐在麻布床单上,咬着超市买来的巧克力松糕。
不用说,她在所有合同上都填了他的手机号码作为紧急联系人。但她说服自己,这是没办法的事——当时安东尼不在她身边,而是在为一个名叫丹尼尔-朱力安-德-费内的无耻杂碎服务。
这太不公平了,在她大伤元气,最需要一个年长亲人的照顾的时候。她不得不打电话过去,和丹-朱先生对骂。如果说易微婉是在巴黎开始变得强悍粗鲁,那么她至少可以一口咬定那罪魁祸首。是他让她不得不在这失败的人生中,抓住别的亲人,不敢放手。
“等等,您是……那个Vivien?我们是同学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