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尹见师爷还在发傻,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他们都是大人物,本官只求不牵连到其中,该本官做的事儿,本官做了,将来秦王世子因为杨家问责本官,本官也得有说辞。”
“属下明白了,大人,这招实在是高,属下亲自给秦王府送消息,顺便把杨门太君咒骂世子妃的事情说一说。可不是大人您不通融,而是杨家做得太过分。”
“好,快去吧。”
京兆府尹满意自己的师爷是个一点就通的聪明人。
他同师爷分开,京兆府尹进宫请罪,师爷去了秦王府。
秦王府是大明朝第一名门,师爷没有品级,他就算是来送消息也不可能见到秦王世子妃,不过是世子妃身边的妈妈接待他,师爷把事情讲了一遍,得了妈妈的赏银后,师爷以衙门事忙为借口,离开了秦王府。
只要秦王世子夫妻记住他来过一趟就好。
阮妈妈进门回话的时候,正好看见世子爷抱着世子妃玩闹,嬉戏,世子妃嘴唇微微臃肿,看得出是被世子爷疼爱过。
两人靠在一个迎枕上,赵铎泽觉得坐着太累,便耍赖般躺在了姜璐瑶的腿上,让姜璐瑶一下一下的摩挲着他的脸颊,额头,“瑶瑶,好点了么?”
“嗯。”
姜璐瑶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有你在就不怎么困了。”
“还是叫……”
“阿泽。”
姜璐瑶堵住他的嘴唇,“我的身体我清楚,没事的,不用叫太医过来,我比你更珍惜性命呢。”
还有那么多风景没看,还没为姜二爷夫妻尽孝,姜璐瑶怎么舍得死?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点期盼,虽然知晓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期盼着,叫太医来也看不出来的,日子太短了,如果下个一月她还是没有换洗,也许她有个同小阿泽。
只要想到那个白虎飞翼的梦,姜璐瑶就觉得喜讯不远呢。
因为她换洗过,按说不可能有喜讯,但姜璐瑶记得以前看过的书上有写,有些有孕的女子在怀孕之初也会有落红,她期盼着自己就是这种特殊的状况。
她已经偷偷的请教了嫂子,书上这种言论得到了嫂子的证实,不超过两个月,嫂子萧灼华也摸不出来喜脉,姜璐瑶只能忍着,再忍着,不敢告诉任何人。
她怕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今日赵铎泽回来的很早,一进门脸色不怎么好看,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似的,姜璐瑶又怎么会让太医说些有的没有的话惹赵铎泽心烦?
他既然不肯说,姜璐瑶也就不问了,哪怕是最亲近的夫妻彼此也会有秘密。
只要赵铎泽不是为了女人烦心就行。
姜璐瑶不怕赵铎泽的拿错主意,该顺着他的时候,就得顺着,毕竟男主外,女主内,总是说教让他怎么做,必须怎么做,什么事情都刨根问底,什么事情都想帮丈夫拿主意……这样的妻子,只会失去丈夫的心。
“瑶瑶。”
“嗯?”
“……没事。”赵铎泽没有说出燕亲王寻自己的事情,更没有说出石料背后是大家都忽视的燕亲王在操控。
燕亲王今日说这番话的意思,赵铎泽不是不明白,可他无法不做秦王的儿子,他始终把秦王当作父亲看待,只要秦王把他当儿子,哪怕他面前的路再难走,哪怕他一辈子无法站在至高点上,依然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石料的事情,会证明是不是他错了,他是不是会被秦王和太妃放弃的弃子。
“世子妃。”
阮妈妈躬身道:“京兆府尹的师爷送了消息过来,奴婢听说京兆府尹在杨家并不顺利,杨门太君狠狠的落了京兆府尹的脸面,京兆府尹又羞又惭愧,已经去宫里请辞了。”
“又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姜璐瑶赞道:“能在京城做了这么多年的父母官,果然有两把刷子。”
赵铎泽躺在姜璐瑶膝头,缓缓的合眼,燕亲王说对了……杨帅用生命换来的人心,在功名利禄面前,不值得一提。
以前哪个敢登门找杨家的麻烦?谁见到杨门太君不是毕恭毕敬的?谁敢说杨帅一句不好?
纵使兴荣侯也只敢在酒醉的时候骂杨帅几句。
百姓记得杨帅的恩德,百官称赞杨家寡妇忠孝节义,赞叹杨帅的忠烈。
可如今呢?
为了功名利禄,京兆府尹敢进宫告杨门太君黑状。
赵铎泽恨着杨门太君,看她倒霉,他很开心,但因为燕亲王那番话,赵铎泽心里很沉闷,莫非他的坚持错了?
阮妈妈又小声的说:“听说杨门太君骂了世子妃很多难听的话……”
“嗯?此事确定?“
“是,师爷再三强调了,奴婢想师爷不敢欺骗您。”
姜璐瑶身体向后靠了靠,“不做死就不会死!杨门太君太自负,太把杨帅以往的功勋当回事了,此处是京城,不是边关,况且她是寡妇,杨帅的遗孀,她根本没资格借着杨帅嚣张张狂。杨家唯一能受杨帅庇佑的人是杨家宝,不是杨门太君。”
“瑶瑶不认为民心没用?”
赵铎泽翻身而起,靠近姜璐瑶,“你说民心到底有用?还是没用?”
“得民心得天下这话,也对也不对。百姓太善良,太逆来顺受,只要日子还能过下去,他们绝不会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造反,所以只要不是太残暴的君主,一般都是万民归心。”
封建王朝的权利高度集中在一小部分人手中,古往今来又有几个真正出身的皇帝?
姜璐瑶靠在赵铎泽怀里,“民心这种事情虚无缥缈,等权柄在手,你施恩百姓,你自然会得到百姓的拥护,如果你还在旁人面前称臣,却想着得民心……民心对你一点用处也没有。世人更容易遗忘掉恩德,在过个一百年,谁有能记得杨帅?他们只能从史书中寻找杨帅罢了。不过如果杨帅的精神传下去,那就另说了。我看杨家宝没什么机会……他也一样。”
赵铎溢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的身份,以他的性格来说,将来的成就有限,不被人欺骗,利用个彻底就是好的。
赵铎泽低沉的笑了,越笑越是开心,把姜璐瑶笑愣了,“怎么了?”
“瑶瑶,我发觉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娶到你。”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姜璐瑶毫不谦虚,骄傲得不行,“阿泽。”
“嗯?”
“这句话也送给你。”
赵铎泽搂紧了爱妻,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瑶瑶说皇上会怎么做?”
“不如我们写到彼此的手心上?”姜璐瑶玩心大起,“看看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行。”
赵铎泽点头答应了。
两人在彼此的手心上轻轻的写字,随后同时大笑起来,没错,他们写得是,岳父(父亲)。
“太妃殿下清醒了,让您过去呢。”
“好。”
姜璐璐处理了门口的闹剧后便回了屋子,并不清楚太妃是真晕还是假昏,算算时辰,太妃也该醒了。
“我随你一起去。”
“想听太妃殿下表扬我?称赞我?”
姜璐璐在炕上腻歪了很久,去见太妃自然要重新梳洗,又换了一身衣裙,带上手镯,扬眉道:“我想你可能会失望。”
“为什么?”
“太妃殿下和秦王殿下一是没空管我,二是我的处事方法同他们速来行事的方法太过不同。”
姜璐瑶涂上胭脂,对着镜子映出的赵铎泽飞了媚眼,“他们会认为太残忍,太嚣张,太蔑视人命,不贤惠,不善良,甚至不够谦和温顺。”
秦王府早就没有了当初的跋扈,嚣张,秦王一直躲着麻烦走,以文弱,低调拉拢人心。
赵铎泽扶起姜璐瑶,为她扶正钗环,“既然如此,我更应该随你一起去。”
“看我被训斥?”
“不,保护你。”
赵铎泽握住了姜璐瑶的手腕,“有我在,纵使是祖母也别想苛责你。他们不认同你,我认同。”
没有人比姜璐瑶处理得更妥当了。
光靠让,忍,施恩是无法为秦王府赢得尊重的,今日不重重处理这件事,明日还会有更多的麻烦事情上门来。
“欺软怕硬,人之本性。”
姜璐瑶低声说道:“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行事的原则,任何人别想欺负到我头上。”
该争的,为何要让?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姜璐瑶这一辈子就没想过个‘善良’的人,她不仅自私,胆子还很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