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城东的人们听闻昨夜没再死人,恐慌的情绪算是稍微缓和了些。可那些挺立在百花胡同和陈府的黑树依然还在,它们就像是一层层乌云,笼罩在不明就里的人们心头上。坊间已经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传言,其真其假,难以分辨。虽然大多数人也就听个热闹,但也有些胆子小的,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迁走。
城南这边多少也受着点影响,但毕竟黑树没长到这儿来,所以人们倒也不慌,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老六可就高兴了,谁让他是这白衣城最灵通的情报贩子呢。这两天来找他的人都快踏破了他家的门槛,那可是从未见过的盛况。
闲人老六在城南一偏僻角落处开了家小店,平时也就挂些古董字画啥的。懂行的人都知道,老六倒腾的这些个东西就没几个是真品。不过这也不碍着什么,反正他也不靠这个吃饭。
在门口摆了张太师椅,老六没事总会躺那儿晒太阳。有时整壶小酒,有时整壶小茶,宽裕的时候再买只烧鸡什么的,那就更美了。再把小曲那么一唱,生活是顶惬意的。
老六犹爱城东施厨娘的烧鸡,他说那是人间的绝味,吃了能延年益寿的妙品。闲时跟人吹牛的时候,总说以后挣大钱了要把施厨娘娶来当小妾儿。
如果你路过那福贵街,看到了某破败小店门口坐一不修边幅的中年人,他眯着眼,懒洋洋地摇着摇着,偶尔还会癫痫似的舞两下,那必然就是老六。不熟悉的人自当他是一落魄掌柜,当笑话来看。而熟悉的人嘛,那是对他恭敬得多。
要说老六有什么真本事吧,那也算不上。他只是人面广了些,跟什么都沾那么点亲,带那么点故。城里的乞丐,别管是新来的还是老油条,他几乎都认识。马帮那边他也多少有些交情,漕帮的大统领总找他喝酒,青楼的老鸨龟奴他也能说上几句话。
就凭他那一张玩世不恭的笑脸,牵起了白衣城内的一张巨大蛛网。城里城外,什么事都逃不过他老六的耳朵。
近日收入多了,老六的日子也滋润起来。不仅置办了一身行头,还把这破烂小店给翻修了一顿。今天开张后虽然还没有人来找他,但老六早早地就躺在门口的太师椅上等了,他知道,就白衣城东现在那个趋势,生意少不了。
果不其然,很快,老六就迎来了他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虽然眯着眼,但老六感觉到了头顶的阳光被遮住了。一个阴影笼罩了他的身体。微微睁开眼,老六瞄了一眼来人。是摇花客栈那姓荆的小伙计。小伙子一身黑色的布衣,笑眯眯地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个油纸包裹。
老六嘴角微微抽动,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小子来了,意味着,他的手上那个,就是.......
想到这儿,这老饕不由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六哥。您坐,您坐。不用站起来。”荆离这几个月在摇花客栈当小跑堂的,别的没学到,待人接物倒是学了不少,连忙扶着老六坐回去。
“哈,小荆啊!是不是又有啥好事便宜你六哥啊?”老六的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荆离手中的油纸包。
“呐,佳绘姐刚做出来的八宝鸭,您尝尝?”荆离会意,忙把手里提着的纸包裹递了过去。
不料老六忽然变得紧张兮兮的样子,他一把夺过了荆离手中的油纸包,警惕地朝四周环顾了一圈,似乎在确认着什么。而后又轻轻抽了抽鼻子,嗅着纸包里透出来的香气,一脸陶醉。
“娘子!娘子!”老六朝店里喊着。
不多时,一个妇女出来了。那女人姿色平庸,也没怎么打扮,看着素面朝天,稍微带着点憔悴。她冒出来后看了荆离一眼,便径直走到了老六的面前,问道:“相公,何事那么焦急?”
“把它拿去热一下,咱们午饭有着落了。”老六吩咐道。
女人取了纸包,进屋去了。
“嘿嘿,小荆啊。以后拿东西来,可不能随便透露施娘子的名号。若给我那几个酒肉好友听了去,你带的这东西,你六哥怕是连块皮都吃不上喽。”老六又站了起来,拍了拍荆离的肩膀。
“晓得了,晓得了。”荆离点头憨厚一笑。
“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这回还带了上好的‘香’来。说说吧,你是想从你六哥这儿求点什么啊?”
“六哥,借一步说话?”
“好说,咱屋里坐坐去。正好一起品品那刚出炉的八宝鸭子。今天咱心情好,把那珍藏的老酒与你尝尝。”
“酒就免啦,老弟酒量浅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