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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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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她以后年老色衰失了宠又没有子女,凭着这名分,下场也不至于太凄凉。

    随随一怔,她没想到桓煊忽然改了主意要纳她入府,虽然她的户籍可以假乱真,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抿了抿唇道:“民女不需要什么名分,能伺候殿下已是民女的福分,殿下还未娶王妃就纳妾,恐怕会妨碍殿下的名声。”

    桓煊最不在乎的便是名声,他掌着兵,名声太好才要担心。

    但她一心替他着想,不为名利所动,他心中自然熨帖,挑挑眉道:“那些虚名对孤毫无用处。”

    随随又道:“王妃未过门殿下就纳了妾,恐怕王妃心里不好受。”

    桓煊自己知道王妃是没影的事,不过看她这么诚惶诚恐,没有半点欲拒还迎的意思,大约是真的害怕惹主母不快,便道:“此事以后再说。”

    随随这才放下心来:“多谢殿下。”

    春条眼见到嘴的鸭子飞了,又气又急,却又说不上话,只能一个劲朝她使眼色。

    随随只当看不懂,吩咐道:“春条,我有些饿了。”

    春条无法,只得道:“厨房里煨着薄粥,奴婢去替娘子盛一碗来,弄几个清淡小菜。”

    桓煊道:“孤也在这里用膳。”

    随随立即道:“殿下还是去前头用膳吧,免得过了病气。”

    桓煊一哂,不以为然道:“要过早就过了。”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雕螭龙的羊脂玉牌给她:“这个你收着,以后有事叫人带着玉牌来找我,即便在宫里也会有人立即通传。

    万一我不在,京中的衙门也都认得这块牌子,像昨日那种事,太医署见了牌子就会派医官过来。”

    随随心下愕然,她知道这块玉牌意义非同一般,万万没想到他会把这种东西给她。

    她一时拿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迟疑了一下道;“这玉牌太贵重了,民女不能要。”

    桓煊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叫你收着就收着,多什么话。”

    说着把玉牌往她枕边一撂,仿佛那只是块不值一钱的石头。

    随随只好将玉佩收好:“多谢殿下。”

    桓煊面色稍霁,矜持地抬了抬下颌:“你别多想,只是借给你用用。”

    随随忍不住弯起嘴角:“民女知道了。”

    正说着话,有内侍在门外道:“启禀殿下,午膳备好了。”

    桓煊道:“送进来吧。”

    内侍们捧着食案盘碗鱼贯而入,在屏风外摆好了午膳,齐王要在这里用膳,便不是清粥小菜能打发的。

    春条跟着走进来,问随随道:“娘子要在床上用膳么?”

    随随摇摇头:“你扶我起来梳洗更衣。”

    她在床上躺了几日,也觉腰背僵硬,想下床舒展一下腿脚。

    洗漱毕,随随走出屏风,与桓煊一同用午膳。

    桓煊叫人撤掉一张坐榻,与她连榻而坐。

    随随生怕把病气过给他,齐王殿下千金之躯,病倒了她可担待不起。

    “殿下别靠民女太近。”

    她说着往旁边避了避。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桓煊立即舒臂将她往身边一揽,没好气道:“孤比福医有用,借你沾沾福气病好得快。”

    随随哭笑不得,只能从善如流地靠着他。

    两人正要用膳,帘外又传来内侍的声音:“启禀殿下,豫章王求见。”

    桓煊皱起眉:“他又来做什么?”

    内侍小心翼翼道:“说是来探病……”

    桓煊正想叫人打发他走,瞥了一眼随随,想起昨日的事毕竟欠了他一个大情,不好这么过河拆桥,遂放下玉箸,对随随道:“你先用粥点,孤去去就来。”

    随随求之不得,她一个人吃饭自在多了:“殿下去吧,莫让客人久等。”

    到得前院,桓煊见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桓明珪,那点稀薄的歉意顿时烟消云散,向他一揖:“昨日的事有劳六堂兄,今日舍下不便,改日定当扫榻设席,好好请堂兄一回。”

    桓明珪道:“子衡不必客气,愚兄是来探病的,没有那么多讲究。”

    顿了顿道:“鹿姑娘好些了么?”

    桓煊眉头一跳:“多谢六堂兄垂问,鹿氏已无大碍。”

    桓明珪抬头看了看日头,摸了摸肚子:“不知不觉已经亭午了。”

    桓煊道:“舍下有病患,今日便不留堂兄用午膳了,免得将病气过给堂兄。”

    桓明珪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愚兄一个闲人,过了病气也无妨,无非借机在家中躺着躲懒,倒是少些应酬的烦扰。

    倒是子衡你,宫中和军中那么多要务,朝廷离了你可不行,该当保重身体。”

    桓煊掀了掀眼皮:“有劳六堂兄挂心。”

    桓明珪从亲随手中接过一个檀木盒,给桓煊道:“愚兄与鹿姑娘也算有缘,这些给鹿姑娘补补身子。”

    “六堂兄太客气了。”

    他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却是一支上百年的山参和一茎硕大的紫灵芝。

    桓明珪一向出手阔绰,但也不会随手拿这样的珍品送人。

    桓煊却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我先替鹿氏收下了,待她痊愈,再叫她亲自向堂兄道谢。”

    桓明珪心中纳罕,这小子本来醋劲最大,上元夜他不过是和那鹿姑娘说了两句话,他那眼神就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十里外都能闻到他的醋味,也不知怎么一夜之间转了性。

    桓煊道:“鹿氏还在等我回去用膳,病中心思重,我不在她身边恐怕又要胡思乱想、茶饭不思,请恕失陪。”

    说着一揖,吩咐内侍道:“去窖里取两坛乾和蒲萄酒,给豫章王带回府上。”

    桓明珪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桓煊回到棠梨院,陪随随用罢午膳,搁下玉箸道:“孤要去京畿的军营,今晚恐怕赶不回来,你安心养病,别胡思乱想。”

    随随也不知他哪只眼睛看出自己胡思乱想了,不过还是点点头:“好。”

    她脸颊瘦下去,眼睛显得大了些,没梳发髻,长发披散在肩头,看着有些惹人怜爱,桓煊心头一软,摸了摸她后脑勺:“孤尽快回来。”

    随随道:“殿下办正事要紧,不必赶来赶去。”

    桓煊只当她是替自己着想,越发觉得她温柔体贴,事事都替他着想,宁愿自己受委屈。

    他本该立即走的,却又坐回榻上,将她抱在怀中,半晌舍不得放手。

    直到内侍在帘外道:“启禀殿下,车驾已备好了。”

    桓煊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到得前院,侍卫统领关六押了个臊眉耷眼的年轻侍卫到齐王的马前:“殿下,前日就是这不长眼的东西,拦着福伯不让他进府送信,差点耽误了鹿娘子性命。”

    桓煊看见这侍卫,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他只是冷冷对关六道:“不必难为他,是孤下的命令,他不过是按规矩办事,何错之有。”

    那侍卫昨夜得知齐王亲自赶到山池院,还命人将尚药局的老奉御请了去,料想自己就算不挨一顿笞杖也要被罚个一年俸,不想齐王竟不追究,赶忙行礼谢恩。

    桓煊也不理会他,掀开车帷上了马车。

    不一会儿,消息灵通的春条便将这件事告诉了随随,气鼓鼓地道:“那侍卫拦着福伯不让进,殿下就这么轻轻放过,真是便宜了他。”

    随随却道:“他奉命办事,又不是他的错。”

    心下倒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依桓煊的性子会迁怒下人,不过转念一想,他能以弱冠之龄统领神翼军,在短短一年内整肃军纪,一扫中官统兵时的乌烟瘴气,定然不是意气用事之人。

    再一想,他对侍卫和王府的下人们一向是赏罚分明、张弛有度的,当日因为送鸡汤的事惩罚下人,也是因为他们的确犯了规矩。

    这些时日她冷眼旁观,王府的下人对这年轻的亲王算得上忠心耿耿。

    一个阴晴不定、动辄迁怒的主人是绝不能让人心悦诚服的。

    他的阴晴不定大概只针对她一个,随随不觉苦笑。

    ……

    桓煊的车马行至半路,忽有一个中官骑马疾驰而来,远远望见齐王府的车驾便道:“车中可是齐王殿下?”

    桓煊命舆人停车:“出了何事?”

    那中官下马,捧着皇帝手谕道:“陛下召殿下入宫。”

    桓煊脸色微微一沉,他今日去京畿军营,皇帝是知道的,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急召他入宫。

    桓煊接过手谕,问那中官道:“宫里出了什么事?”

    中官低声道:“启禀殿下,羽林卫在城外山林里找到了陈王殿下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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