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
“老奴给殿下上药,”她更咽道,“殿下做什么同自己过不去啊……”
桓煊想拒绝,可看着高嬷嬷哭肿的眼睛,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紧抿着唇。
老嬷嬷颤颤巍巍地上前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打开瓷药盒,哆哆嗦嗦地用干净的绢布蘸了药膏,厚厚地敷在他伤口上。
伤口很深,好在乱海的刀锋薄而锋利,只是细细的一道,看着并不狰狞。
高嬷嬷敷好了药,抖抖索索地收起药盒,自言自语似地道:“以前老奴也纳闷,那小娘子虽然出身低,可也是爹生娘养的,怎么会一点脾气也没有,受了殿下白眼还是笑微微的,殿下叫她学阮三娘,把她一晾几个月,但凡是个人都有气性,她却跟面团似的任人搓圆捏扁……”
她说着摸出帕子,掖掖眼睛:“哪有人是这样的,都是老奴的错,老奴那时候就该察觉不对劲了……”
桓煊一时不知道老嬷嬷是来宽慰他还是来往他心上插刀的,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高嬷嬷老眼昏花,自然看不清楚他的脸色,自顾自道:“如今知道了也好,殿下也可以断了念想,不必再自苦了,殿下早些把她忘了吧。”
桓煊知道她说得在理,他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可被老嬷嬷这么说出来,他心里却莫名有些不舒服。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我乏了,嬷嬷也去睡吧。”
高嬷嬷还想说什么,桓煊已经起身往净室走去,她只能暗暗叹了口气道:“老奴告退。”
桓煊叫了个内侍来:“送嬷嬷回后院,仔细石阶上的冰。”
……
翌日清晨,随随照例一早起来练刀。
换好衣裳绾起发髻,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田月容道:“把昨日得的那双宝剑取来,我和你练练。”
田月容眨了眨眼道:“大将军天天同属下练,不觉得腻味么?
昨夜刚得了两个剑僮,不如叫他们来试试。”
随随知道她又在打趣自己,不过她也好奇那对陈氏孪生兄弟本领如何——昨日看他们在席上舞剑,手上显是有些功夫的。
她点点头道:“你去叫他们过来。”
不多时,两个少年到了随随下榻的院落。
两人仍旧一个着黑,一个着白,不过陈青霜的白衣不再是宽袍广袖,而是与弟弟一样劲装结束。
两人上前向随随行礼:“奴拜见萧将军。”
随随道“免礼”,打量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黑衣少年脸上。
他眉宇间满是桀骜之色,虽然俯首低眉,也似落难的龙驹凤雏。
随随饶有兴味道:“会用刀么?”
黑衣少年一礼:“启禀大将军,略知一二。”
话虽这么说,语气却颇为傲慢,他显然很为自己的刀法得意。
随随浅浅一笑:“试试吧。”
黑衣少年看着她腰间佩刀,挑了挑下颌:“请借大将军佩刀一用。”
白衣少年眼中掠过一丝不安,向弟弟使眼色。
随随笑道:“无妨。”
说着便要去解腰间佩刀,触到刀柄,她方才发觉自己随手从榻边拿起的不是自己的惊沙,而是桓煊的乱海。
她收回手,向田月容道:“去房中取我的惊沙。”
田月容道了声是,去房中取了刀来,递给紫电:“请。”
黑衣少年冷冷地道了声谢,接过刀。
调匀呼吸,“锵”一声拔刀出鞘。
天空中飘着细雪,只见他身法圆转,进退迅速,犹如飞箭流星,一时只见刀光如电映着雪光,只闻刀声飒飒与风声相和,飞雪被他身周带起的流风卷成漩涡。
一套刀法舞完,他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拱手行礼:“献丑了。”
随即挑衅似地道:“敢请大将军赐教。”
对一个伶人来说,这自然是大大的僭越,他兄长不禁轻呼:“紫电!不得无礼!”
随随却不以为意,浅浅一笑:“无妨。”
她从腰间解下乱海,拔刀出鞘,却将刀插进梅树下的积雪中,手握刀鞘:“我让你十招。”
黑衣少年蹙起长而秀美的双眉,薄唇抿成一线,默默地行个礼,便即提刀向随随攻去。
他的身法和刀法都让人眼花缭乱,每一刀都直取随随要害,看得陈青霜脸色发白,可每次刀锋眼看着就要挨上随随的身体,也不见她怎么躲闪,刀锋却总是偏了寸许,从她身旁堪堪滑过。
黑衣少年额上沁出冷汗,可越是焦急,越是不得要领,十招很快使劲,他的刀连萧将军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随随轻笑了一声:“该我了,小心。”
话音未落,只听“铿锵”一声,紫电的手腕一麻,手中长刀落在雪地上。
不等他回过神来,乌漆剑鞘已经抵在他咽喉上。
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看清楚萧将军出手。
黑衣少年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白着脸道:“奴输了。”
明知她手中的只是刀鞘,方才那一刹那,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濒临死亡。
随随收回手:“你的刀法不错,就是花哨的招式太多了些。”
紫电躬身道:“谢大将军赐教。”
随随对两人道:“你们退下吧。”
两个少年走后,田月容抱着胳膊靠在廊柱上笑道:“大将军欺负个小孩,羞不羞?”
随随自嘲地一笑,眼中有些失望,又有些寂寞。
她旋即道:“欺负小孩的确没什么意思,还是欺负你有意思。”
田月容忙告饶:“大将军饶了属下吧。
大将军不是还要入宫谒见么?
时候不早了,赶紧沐浴更衣去吧。”
随随道:“少磨嘴皮子多磨刀,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长进。”
田月容忙道:“是是,大将军骂的是。”
随随乜了她一眼,返身回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