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潇洒一笑,满脸的得意“其实我是做了两手准备,我若偷了东西就将这份见面礼留下,若偷不到,也只能借酒消愁了。”
夏清歌听了他故意逗弄的话,额头满是黑线,天下还有比他更得瑟遐逸的贼么?
她此时对这位白衣人不再是愕然,而是旷世惊奇。
点点头,夏清歌就差给他束大拇指了。
随后她披了一件厚一点的披风,在白衣人的协助下飞往了紫霞院后面的秋雨阁内,那里是整座府里地势最高的地方,也只有在那里的楼顶上才能看到整个修国公府。
白衣人轻点脚尖,飘然落下,随后将夏清歌安稳的放下来,两人坐下后,白衣人率先将自己的酒递给了夏清歌。
“喝一口暖暖身吧。”
夏清歌直接接过来扒开塞子喝了一大口,入口的感觉辛辣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不一会儿,就感觉肚子里热乎乎的,随即侵染了整个身体都跟着暖和了。
“给你。”她将酒壶递给白衣人,随即搓了搓手,双眼满是欣喜的盯着下面的景色,今日月色虽不算明亮,但是也能将下面的情景看的基本清楚。
点点的星光将整个夜晚点燃的有了颜色,看到眼前的景色,夏清歌突然感觉心情十分的平静。
白衣人豪爽的喝了一口,心里暗自窃喜这丫头喝过的酒就是不一样的味道,他将手里的辣子鸡递给夏清歌“我想你应该是喜欢辣的,所以就买了一只,如今还是热的尝一尝吧。”
夏清歌乖巧的接过来,入手的感觉确实还温热着,她打开看了一眼,鸡皮都被辣椒油熏成了红色。
“景德斋的?”一闻到这个味道,她就猜到了这定然是京城内流传了几百年的老字号才能做出来的东西。
白衣人邪笑一声“没想到你一个从不出门的闺阁小姐,懂得倒是不少。”
夏清歌撤下一只鸡腿递给白衣人,自己则先吃了一只鸡翅,入口的感觉又辣又香,即便正在吃似乎也忍不住被这味道催出了口水。
她得意一笑“闺阁小姐就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绣妇德花吗?”
她这话一出,白衣人忍不住喷笑出声“我只听过一心只读圣贤书,可从未听说过一心只绣妇德花这句,敢问小姐这句何解?”
夏清歌知道他是在笑话自己,也懒得和他计较“闺阁女子不就是秀秀花鸟吗,这显示的不就是妇德吗?”
白衣人赞同的点头“不过,你绝对不再这妇德之内。”
“你是在骂我?”夏清歌立刻怒火烧了起来。
“不是,我是在夸赞你。”白衣人急忙摇头“古往今来妇人们只知道织锦绣花,却忽略了人生的真正意义在与何处,一辈子劳劳碌碌,而换回来的不一定就是她们曾经欣欣期盼的生活,你活的比她们自由,起码你的心是没有被繁复缛节所勒绊的。”
夏清歌本来有些生气的,可在他解释玩之后,心情就慢慢平复下来,这个男人真的是古代人吗?夏清歌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穿越人士?
为何能将女子的苦难和古代对妇女残忍的道德约束看的这么透彻?
恐怕连未来世界的那些男人都不一定看的这么明白,这一瞬间,夏清歌似乎又看到了白衣人不同的一面。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白鹤仙翁这个人?”夏清歌突然想到来问问他,这个人这么神秘,而且感觉他似乎十分神通广大,也许在他这里能找到线索呢?
白衣人微微挑眉,转过脸审视她一番“怎么?你找他干什么?”
夏清歌一听他的口气心里一喜,按道理说,这么回答,多半是有戏“我想要拜师学医。你也知道我擅长用毒,一般的药材我也都能熟门熟路的掌握要领,但是制毒和救人还是有区别的,我想要学医。”
“我觉得你似乎没有这样的菩萨心肠吧?”白衣人取笑一声。
夏清歌心里冷哼,不过他说的没错,她确实不是善类,但是这和喜欢学医没什么关系吧。
于是她极其不愉快的道:“你就只管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个人,其它的不必多说。”
白衣人见她急了,也不再跟她继续闲扯“我是知道他,但是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他究竟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夏清歌听了他这句话,脸色变了又变,由刚开始的欣喜若狂,到最后的失落郁闷“那算了,我自己找吧。”
看到她那失落的样子,白衣人微微一顿,忍不住答应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找到他。”
夏清歌猛地抬头,双眼明亮无比“真的?”
白衣人确定的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幽绿的暗光“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夏清歌一听他提条件就感觉心里麻麻的,她似乎已经答应他好几个条件了吧?在这样下去,她是不是该直接把自个儿卖给他算了?
“你紧张?”白衣人暧昧的靠近夏清歌,嘴唇挨近她那红彤彤的耳垂,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夏清歌的脖颈上,她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嘴上倔强的回击“我紧张什么?说吧,什么条件?”
白衣人邪魅一笑,眼神满是神采的望着她:“帮我画一张你的肖像画,最好是未来两三年后的你,因为我不喜欢看到一个黄毛丫头。”
夏清歌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我的画像?你要那个做什么?”
睹物思人!不过白衣人没有说出口“你只管画就对了,放心,我绝对不会拿着你的画像去醉仙楼问这个女人值多少钱的。”
夏清歌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情愿,不过想到他能帮自己找到白鹤仙翁,而交换的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张画像,这笔买卖在夏清歌的心里,不一会儿天枰就倾斜了下来。
“好,一言为定,等你找到了白鹤仙翁,就是我交画的期限。”
“一言为定。”
两人一拍即合,喝完了酒、吃完了那只辣子鸡,过了一会儿后,白衣人将夏清歌安全送回了紫霞院,他几乎是瞬间消失的,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夏清歌满脸的诡异之色——这家伙究竟是人是鬼?
第二日一清早夏清歌就早早的起身了,巧兰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小姐今日起的真早,可是待会要去学堂上课?”
白鹿书院对于女子的要求不是太严格,每周也只有一三五三天的课程。
“不去,今日沐休,对了,云公子可是住进了那套别院内?”
巧兰将铜盆放下,走到铜镜前帮夏清歌梳头“住进去了,他传了信到跃龙钱庄,奴婢昨日去找那里管事时,他说的,而且万掌柜也已经安排了云公子进国子监了。”
夏清歌听了巧兰的话,这才放心了不少“这件事情都是你的功劳,改天小姐我有重谢。”
巧兰脸上一喜,玩笑道:“那感情好啊,奴婢今日才知道给小姐做事情还能经常讨到赏赐,呵呵,以后若有什么事情下人们岂不是争抢的要去做了?”
夏清歌轻笑一声“是啊,今后你们谁做的出色,谁就有赏,看谁今后还闲的住?”
两人说笑一会儿,无双和袭春也随着走进来,听了夏清歌的话,皆是开起了玩笑。
“奴婢们可都期盼着小姐找我们做事呢。”
夏清歌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在巧兰的梳理下,一个标准的坠马髻出现在她的头上,侧面别着一只金海堂珠花流苏,使得整个造型十分生动活泼。
“小姐,让奴婢给您添一个额花如何?”袭春自告奋勇的走上前来。
“好啊,我也觉得今日头上有点单调了,我倒是要看看你的手艺。”
巧兰将用各色花瓣制作而成的脂粉摆在镜台上,袭春就走上前来拿起一只笔在夏清歌的额头上画了起来,不一会儿,一朵白色中带着一点浅粉的梅花就栩栩如生的出现了。
连一旁的巧兰都不由赞叹道:“没想到袭春你竟有如此手艺,平日也没见你显露出来。”
袭春被巧兰夸赞脸上有些红晕“呵呵,奴婢平日就是个二等丫头,是不能上前来伺候小姐的,如今承蒙小姐抬爱才能进入主屋里伺候着。”
夏清歌嘴角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在看着镜子中随着她嘴角而露出的笑意,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朵梅花刚好补齐了头饰的单调了,也省的我在头上插那么些东西,真是不舒服的紧。”
听了夏清歌的抱怨,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小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您的首饰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到了您这里怎就把它们说的这么碍眼的东西了。”
夏清歌看着她们乐开了,心里也跟着有了好心情,等姜嬷嬷将早膳传来时,夏清歌吃的饱饱的方才带着无双和袭春一道出府了。
这阵子巧兰养伤,姜嬷嬷年纪大了,夏清歌不愿意她太过劳累,所以没有什么大事,就让姜嬷嬷好好在院子里休息,而且她在紫霞院内,夏清歌也放心不少。
上了马车后,一路朝着城北而去,大约行驶了一个时辰左右,马车方才停了下来。
无双和袭春将夏清歌扶下马车,站在一栋十分精致的别院门口。
大致的看了一眼,整个外观看上去优雅别致,虽然不能和一般的大户相比,但是在城北和城东能有这样一座院落,那也是寸土寸金的。
“敲门去吧。”夏清歌淡淡吩咐一声,袭春急忙上前轻轻扣动了门环。
不一会儿,就由一位年轻公子打开了门,当他看到夏清歌时,脸上满是欣喜。
“小姐过来了。”
而夏清歌却有些怔愣的站在原地,她是记得前世那个俊秀绝伦的男子,而这一世当她看到他最为落魄的样子后,在看他今日的打扮实在有些陌生。
仿佛又让她记起了记忆里的那位华衣男子。
“云公子?”她假装不确定的开口,而面前的男子,身穿一件蓝色长袍,虽然布料依旧是很普通的那种,不过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十分合适贵气。
而他的长发已经全部挽起,上面绑着一条同色丝带,让他显得十分有书生气的模样,此时的云峥再也不是她看到的那个像叫花子一般的男子了。
“几日不见,没想到再见时,公子竟然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云峥儒雅一笑,微微作揖“小姐还请进来说话吧,家母若见到小姐定然十分开心。”
夏清歌微微点头,带着无双和袭春走了进去。
入了院子后,第一个院落前面有一座假山,假山周围被围城了一方圆形的池子,里面放养着很多鱼儿,院落十分干净简单,而当众人进入第二个院子后,夏清歌就大老远闻到了中药味。
“伯母的身子好些了么?可着了大夫医治?”
云峥点了点头“找过了,大夫说还是旧疾,不能很快根除,只能慢慢调养。”
夏清歌不免叹息一声,这一句好好调养怕也只是大夫婉转的说法吧,像云母这样的身体,基本上没有转换的余地了。
两人进入主屋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云峥急忙上前两步,将云母搀扶起来,帮忙用手给她在背部顺气“母亲,看谁来了。”
“咳咳——夏——夏小姐。”云母勉强的笑了笑,又连连咳嗽起来。
“伯母您好。”
“峥儿——快——快请夏小姐坐下来。”云母推了云峥一把,让他不用管自己,夏清歌看在眼里急忙说话道:“伯母别费心了,您安心养病吧,我也是过来看看你们,待会就走了。”
云母摇了摇头“峥儿扶我起来。”
云峥点了点头,小心的将云母扶起来下了床,夏清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噗通”一声,云母和云峥都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伯母这是为何?快——快起来啊,这地下凉的很,您切莫在招了凉气。”
她有些着急的看向低着头的云峥“云公子,你这是为何?还不快扶你的母亲起来?”
云母眼眶里满是泪水“不,让他跪着吧,夏小姐,您是菩萨心肠,可怜我们母子,而我们如今却无力回报,也只能给您磕几个头来表示我们的感激了。”
说着就埋头磕了起来,夏清歌哪里能见得这些,急忙让无双袭春将云母搀扶起来,随后夏清歌将云峥拉了起来,带着埋怨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者只是苦笑了一下。
夏清歌这才转过脸拉住云母的手“伯母快些躺到床上去,可不能在这么鲁莽行事了,无双、袭春你二人扶云夫人到床上去。”
“奴婢遵命。”
两人急忙小心翼翼的将云母扶到床上躺好了,这才重新退到了夏清歌的身后。
夏清歌暗自叹息一声,抬眼看向云峥“云公子,你和我的两个丫头先出去吧,我要和伯母说几句话。”
云峥看了一眼夏清歌,见她眼里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转身离开,随即无双和袭春也离开了房间。
夏清歌坐在云母的床边看向她:“伯母是聪明人,定然会想我为何会在万千穷人里只帮助云峥对吗?你害怕我有利用他的心思,所以,今日这般是要试探我,看我会不会借此提什么要求,或者会露出什么样的神色。”
云母脸上闪过苍白,她震惊的抬头盯着夏清歌“夏小姐我——”
夏清歌身后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刚才云母的眼神里已经泄露了答案,今日她这么坚决的跪下来,确实带着感激的成分,也许多半都是感激,但夏清歌和云母接触过一次,从她的言谈举止中,能够感觉的出这个妇人绝对不像一般的妇人那般头脑简单。
所以,在云母刚才说完那番话后,夏清歌就猜到了她的目的。
“夫人你不必担心,我对你们母子没有丝毫的歹念,你一定会想,为什么天上的馅饼会单单只砸到你们头上了,那贱民村有那么多穷人,为何我只帮了云峥,但夫人为何不想一想云峥和贱民村其他人的特别之处呢?您自然比我更加清楚云峥在才学上的过人之处,我只是希望这样一个人才不会被穷苦而淹没,如果说有私心,我只希望将来云公子功成名就之后能感念我这份恩情,有可能我会需要他的帮助。”
云母在听了夏清歌的话后,内心有些无地自容,她确实心里曾怀疑过,虽然峥儿保证过,这位夏小姐绝对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坏心思,不过就像刚才夏小姐说的那样,她确实觉得这份意外来的太突然了。
虽然心里欢喜,甚至感谢老天爷开眼,让峥儿可以重新进入学堂,而且还是国子监这样梦寐以求的天子首府,这是她从未敢想过的事情,而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通通成为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