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这才将手放开,不过却还是有些害怕,小脸上满是胆怯,她反手挽着商琴操的手腕,“咱们还是下去吧。”太高了。
早就等着这句话了,可是商琴操想到这个小狐狸刚刚的话,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因此便也学着她的模样,威胁起她来:“小姐给我解药,我就带小姐下去。”
“我刚刚真的是骗你的,不信你收。”月下见他还不相信自己,不由得有些犯起愁来。
“小姐的话,每一句属下都要掂量在掂量,可是惭愧得很,现在属下也分不清小姐说的哪一句话是真的,所以小姐还是直接把解药给属下吧!”商琴操怎也没想到,有一日会栽在这么个小奶娃的手里,不禁得放下他作为大人的高傲姿态,连着以往的威信都在这一瞬间倾塌了,所以他此刻的心情,真的很恶劣很恶劣!
月下看到他生气,唬着一张黑脸,心里也很是为难,扯了扯他的袖子,可怜兮兮的说道:“你真不信我么?所以你宁愿相信肚子里有小虫子?只要我不给你解药,你就不送我下去?”
说实话,对着这么一张可爱无比的小粉脸,而且又是他的小主子,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都不该对着这么个小孩子生气,可关键的这个小孩子不是寻常人,所以商琴操暗自咬了咬牙齿,最后还是雷打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响亮的回道:“是!”
“这样啊!”小脸上的失望之色毫不掩饰,然后轻轻的松开商琴操的袖子,闭上眼睛,身子突然朝着前面倾倒而去。
商琴操见她闭上了眼睛,正是好奇她究竟又要耍什么花样,却见这小姑娘竟然就这么跳了下去。那一瞬间,商琴操只觉得掉下去的是自己,好似从悬崖上掉下去似的,整颗心在那一刻几乎要蹦出胸口来,慌乱之中他也只拼命的挣扎着往下坠,势必要将赶在前面的她接住。
月下睁开眼睛来,一脸的苍白,目光里泛着泪光,她看着眼前这张脸,小嘴却是嘟了起来,一把将他推开,可是无赖刚刚自己也被自己吓着了,全身都发软着,所以哪里有什么力气来推他。
与泪光氤氲,脸色苍白可怕的月下比起来,商琴操也见不得有多好,同样是一脸的雪白,目光还没沉静下来,满目的慌乱紧张,他急促的吸着气,耳边那嗡嗡之声以及自己跳得恐怖的心跳声将他整个人的听力都所占据着。不过却能看着这张小脸,尤其是瞧见她泪光浮眸的模样,心里突然一阵揪疼,一股恼气也瞬间爆发出来,恨声责问道:“小姐这是作甚?”
被他这么一责斥,眼眶里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月下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委委屈屈的说道:“你不信我!”
“就为这个?”商琴操挑眉,顿时觉得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样不可理喻,竟然为了这样一件小事情就如此无理取闹,若不是他轻功算好,只怕··只怕现在小姐早已经香消玉殒了。
“自然。”月下垂头,一面扬起袖子来擦拭去眼角的泪水,从商琴操的怀里脱身而出,想来到底还是给吓着了的,走起来觉得脚下都是虚空的。只是她却是个要强的孩子,便是自己现在还害怕,也不会去依靠着那商琴操,也正是这样,刚刚才直接从树上跳下来。
商琴操听到她的确定,一时间哭笑不得,看着倔强的小姐,沉默了好一阵,才无可奈何道:“我送小姐回去吧,小姐以后万不要这么胡闹了。”说着,不容她拒绝的将她抱在怀里。
月下依旧嘟着小嘴儿,听到商琴操的话,不禁闷闷的反驳道:“我没有胡闹!”
商琴操一怔,是啊,这个小姐如此聪慧,她哪里是胡闹,分明就是算准了我会接着她的吧!可是即便如此,商琴操那心里也还是害怕得很,尤其这凡事都有意外的,若是再有下一次的话······他都不敢想下去。因此只好将态度摆的端正些,正儿八经的跟她说道:“姑娘,那下次属下相信你就是了,你万不要在这样,要吓死人的。”
“嗯。”月下似乎没了什么精神,这一次老老实实的将脸伏在他的肩膀上应着。
转眼间便到了寝园这边,看着瑛姑姑在前面树下跟着阿娘做女红,便挣扎着从商琴操的怀中跳下来,脚跟虽然还有些虚软,不过却也能自由漫步了。
商琴操与容离等人打了招呼,正欲转身离开,却叫离他不远的月下唤住。不由得顿住脚步,看着她那突然勾得弯弯的小嘴儿,商琴操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忍不住的蹙起眉头来:“小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月下笑得眼帘上的睫毛都颤抖起来了,只见她那小嘴儿一张一合的说道:“其实你肚子里真的有小虫子。”
商琴操脸色一黑,顿时有种想上去抓起她一顿暴打的心,可是还没容他发作,便见容离过来了。
到底是自己身上的肉,所以看着容离那脸贼笑,又看到商琴操来黑黑的脸,容离大概也知道是商琴操在月下这里吃亏了,不禁朝着笑得正欢快的容离蹙眉道:“月下,你是不是惹琴操叔叔生气了?”
听到声音,小姑娘回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的阿娘,两只小手急忙捂起那张笑得合不拢的小嘴儿,然后拼命的摇着头,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
于是商琴操更无辜了,顿时觉得自己被这小姐折磨出了内伤,一面还得恭恭敬敬的给容离昧着良心夸月下,“小姐很乖巧,夫人多虑了。”
“是么?”容离半信半疑的审视了商琴操一下,这才道:“被给你添麻烦便好。”
“没有没有。”商琴操急忙回道,一面趁机告辞。
见着商琴操走了,月下这才拉着容离的手,与她一起到树下看着做好的新衣裳,在身上比了比,发现自己根本穿不上,不禁有些失望起来:“这个好大哦,阿娘原来不是给月下做的啊?”
瑛姑姑见她那委屈的模样,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针线,将她抱到自己的怀里来,“是给小姐做的啊,不过得等小姐长高些才能穿。”
这么说,月下脸上的笑容才浮现开来,又朝着容离撒着娇道:“阿娘最好了。”然后又趁机道:“今晚要跟阿娘睡,好不好?”
在说那商墨敛,从商琴操那里得了话,便直接从书房里的暗道进去。
商墨羽看着这突然闯进来的人,心想除了商墨敛是别无他人了,所以倒是也不着急,喝了一杯茶,这才慢条斯理的朝着书房这边过来。
这书房背后的暗室里,也是一间书房,只是布置比不得外面那间讲究,这里相对比较俭朴些,除了书房必要的家具跟着物品之外,便无任何摆设或是屏风。
商墨敛坐在那桌前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看着这姗姗来迟的商墨羽,脸色并不算好看,一开口便质问道:“你不是已经去大秦了么?”
商墨羽对于他的怒气,视若无睹,在他对面的一张圈椅上坐下来身来,这才缓缓道:“蓝翎一个人也能办妥,便没有回去。”
闻言,冷哼一声,商墨敛别过头去,“你不信我。”他明明跟他说过,他对容离,只会止乎礼。可是现在他却在暗中一直跟着,这算个什么?
商墨羽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不由得浮起几丝笑容来,“我信你,若不然当初便不会放你离开商家。”
“既是如此,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商墨敛不解了,只觉得十四的话跟着他的行动,矛盾不堪。所以他不得不愤怒,愤怒这十四不相信他。
被他一问,商墨敛脸上露出几分为难来,嘴角的笑容也渐渐的退去。
兄弟二人虽然是同父异母,从小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可是商墨敛却是觉得自己对于十四的了解,比商墨玥那个亲弟弟对他还要了解的深。所以他知道,能让十四沉默或是为难的事情,绝对不是普通的事情。因此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又见他久久不语,终究是着急起来了,倏然站起身来,问道:“难道那些老家伙知道了?”
却见商墨羽马上就摇头否认。
“那是为何?”如此,商墨敛越是好奇,越是担心。
只见商墨羽长长的吐了口浊气,这才抬起头来,朝着商墨敛看去:“我一直以为,老头子们是我最大的阻碍,想要拜托他们是现在最艰难的事情。可是,现在我才发现,那些都不是问题。”
他说说停停,商墨敛更是着急起来:“到底所为何事?”
该说么?商墨羽心中苦笑,尤其是他清楚的知道,十哥对于阿离的感情,绝对不会比自己想象里的少,所以商墨羽懂得,如果他知道了的话,他的心里是不是也会如同自己现在这般?因此商墨羽很是犹豫,说还是不说?
他突然又沉默了下来,商墨敛瞪了他片刻,最终还是无奈的坐下身来,“我虽离了商家,可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
其实商墨羽现在的打算很明确,思路也很清晰,只是真的施行起来,只怕还是有些艰难。尤其是现在这个心态。
现在对于阿离身上的毒,他只能暂时的帮她压制着,可是公孙笑那里却还没找到解毒的法子。虽然他可以用内力帮她暂时的将毒素控制住,只是自己却不能总留在她的身边,这样的话,迟早会让那些老头子生出不满来的,到时候只怕反倒会连累到她,所以商墨羽想要日日陪在她身边的想法是不可能的。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就是他先将家主的位置夺到手里来,然后摆脱老头子们,这样的话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陪着她,就算是这一辈子也找不到解药,他也能日日用内力帮她控制毒素的蔓延。
可是现在老头子们对于这五国之乱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甚至时不时的插上一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因此商墨羽想要动手的话,只怕是有几分难。
父亲那一辈便是可以忽略不计,可是便是与自己同辈的这些人······这些兄弟!想起来商墨羽就头疼得很。“五哥信得过么?”他突然问起商墨敛来。
果然,他真的是想要提前登上家主的位置。可是商墨敛却晓得长老们的打算,长老们指望着商家能坐拥这万里江山呢!现在他们恨不得五国乱成一团,所以在五国不能统一之前,他们是绝对不允许商墨羽登上家主之位的,或者确切的说,他们必须让商墨羽给他们将这江山统治下来。
突然间商墨敛觉得,作为这个名义上的未来家主,商墨羽才是最委屈的一个,表面上他明明是有那么多的实权,可是这最后,却都是要听那些老不死的安排,这分明跟他们一样,也都只是老家伙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所以他并不阻止商墨羽真正的掌管着商家。
点了点头:“嗯!五哥这个人没有什么野心,只是大哥这个人,绝非你我看到的那样只是一个迂腐的书生。”
“我晓得,只不过他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他便是心计重又如何,那般的优柔寡断,总是行不得大事的,我担心的是咱们的这位母亲,现在几位皇子多势,她也没闲着,四处拉帮结派的。”虽然说他娘亲的死是商家长老们所为,可是长孙亦玉却也脱不了干系,只是她这辈子却恐怕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她最恨的那个女人的儿子吧!
“容华不是还在京城么?母亲的事情交给他办便是了。”商墨敛对于这个所谓的母亲,并不算是熟悉,能想起来的只是每次她看到自己时候,那双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怨毒眼神。
商墨羽却是摇摇头:“不可,容华刚刚与明夜轩走近,还是让双镜去吧!”
“也罢。”商墨敛应着,突然想起白扇来,“白扇果真受了重伤?”想到十四向来是个如此护短的人,这次白扇受了如此重伤,他应该是不会放过那钟离玄樾吧!
“嗯。”商墨羽颔首点了点头,眉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浮出几丝杀意来,“这人早该不能留的,如此倒是生多事端!”只是那会儿留着他,是想让他回东翼蛊惑靖南侯篡位罢了,只是没想到,反而留下了个祸害。只是这笔仇是记下了的,总是会让他还。
“这也怨不得你。”商墨敛知道钟离玄樾的命是商墨羽留下来的,只不过那时候只为大局着想,所以才没有动他,却不知道这钟离玄樾却生有那霸王之相,心思却如同妇人一般的狭窄歹毒。那时若不是他不耽搁下来寻容离等人报仇,只怕他早就错开了这庆南的瘟疫,这会儿怕是已经稳坐在东翼的靖南侯府里了。因此便道:“这人也是个不能成大事的,不必多想罢!”
商墨羽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未搭话。所以商墨敛便将话题扭转过来,“二房三房那边,你可是已经有打算了?”
“二叔现在早不管事了,二婶也不必担心,除了老二跟着老四,倒也没什么了。”商墨羽回道,至于二十三爷商墨箜他年纪还小,而且又事事都听二婶的话,至于那十三的话,就更不必多想了。
商墨敛闻言,便道:“那这般说来,这要防着的,也只有大哥,十二十九年纪尚小,手中的权力也少,根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何况这一次要对付的只是那些他们并不知晓的老头子们罢了,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在于,父亲跟着三叔怎么想?还有大管家那里怎么打算?二管家跟着三管家尚且好说。想到这些,商墨羽难免是头疼起来,不禁暗按了按太阳穴,“过阵子这庆南稳定下来,你们是要继续往东么?”
对于商墨羽这个‘你们’的词语,听在商墨敛的耳里是十分受用的,而且听商墨羽这么说的话,他似乎是不会继续跟着了,因此便索性应道:“往东吧!”
不想,却听商墨羽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她们回商家去。”那样的话,自己也能方便给她控制毒素。当然这最后一句商墨羽没有说出来。
“不可,你不知道她最不愿意待的地方便是商家么?”商墨敛一口否决。
商墨羽竟然也没跟他在争执,所以只好道:“好吧,只是这样,我好像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欠了什么情,他这是心甘情愿的,且当作是宿命吧!
这一晚,月下果真是跟着容离一起躺下,只是才入眠没多久,她便先沉沉的睡了过去。所以她并不知道那后来从屋中散开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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