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万俟尘埃又陆陆续续发起了高烧,这个时辰城中的医馆差不多都关了门,黎姜便亲自守在少年榻边,换了一个又一个冰凉锦帕放置在他的额间。
天光大亮,少年高烧终于退了下去,黎姜用手试探了下,觉得正常便起身准备离开。
她走出去那一刻,榻上的少年悠悠睁开了双眼,黑眸如夜,却映出门口那一道纤细身影,还有洒在她身上的漫漫日光。
木门合上,隔绝了倾注下来的光线,万俟尘埃支撑不住,再次睡了过去。
黎姜回到房间后眯了大概半个时辰,沈江河就派了人过来带她和万俟尘埃去前厅。
红莺帮她换好了衣服,走到门外,伤病卧床的少年早已站在檐下。
院里种了一树梨花,微风拂过,洒下几瓣花叶,犹如冬日落雪,洋洋洒洒,美不胜收。
和眼前的少年一样惊艳。
看到黎姜过来,万俟尘埃低下了头,只余苍白俊美的眉眼落在明处,而眼底,是一片晦暗如黑夜般的幽沉。
小厮开始催促,黎姜终于移过视线,淡淡开口:“走吧。”
还是昨日那个厅堂。
沈璃并没有在这里,堂上只坐着沈江河,还有下位一个衣着华贵,容色阴郁又略带虚浮的青年。
瞧见黎姜和万俟尘埃两人时,青年眼睛倏地一亮。
他拱手对沈江河道:“沈叔父,我相信二小姐的品性,并不是外面传言那般贪好美色,这件事情,便就此揭过吧。”
黎姜顿时知道了这人是谁。
和她定亲的对象,赵尚大将军之子,赵悯让。
想必是她昨晚在万花楼的事情被传了出去,所以才会有今早这一幕。
沈江河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睨着站在堂下的黎姜和万俟尘埃,让人看不出喜怒。
久久未见回应,赵悯让脸上多了不耐,这时,沈江河终于出声:“既然大公子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再计较昨晚的事。”
他指了下站在黎姜身后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俯身跪在地上,“万俟尘埃。”
万俟?
沈江河微微一愣,他想起一桩秘闻。
当今陛下未登帝位时的岳家,便姓万俟……
听说也曾是一方富甲,最后却落了个满门被杀的下场。
“起来吧。”沈江河回了神,淡淡道,“既然脱离了那个风月地,以后便安心跟在二小姐身边做事,务必恭敬顺从。”
万俟尘埃眸底一片幽沉,低声应道:“是。”
沈江河又训诫了黎姜几句,然后便让她带着人离开。
走之前,赵悯让的眼神一直落在黎姜和万俟尘埃的身上,露骨又火热,带着毫不掩饰的深意。
堂上的人全都知道他的心思,但全都故作不知。
穿过正厅的月洞门,黎姜走进左手边的长廊小榭,然后在一处亭子里看见了在那等候许久的沈璃。
看见黎姜身后的少年时,沈璃微微一愣。
她没想到,黎姜带回来的人竟是昨日万花楼里那个被鞭打的绝色少年。
沈璃目光暗了些,迎上黎姜时却是一副担忧的神色,“二妹,没事吧,父亲可有罚你?我本来想去为你求情的,但父亲不让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