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
“噢......”颖子难掩一脸的失望,不可置信地问:“完全没有?”
晓东摇摇头,说:“没有。”
颖子沉默。半天,不甘心地问:“他看见你了吗?”
晓东点头:“嗯。”
颖子的眼泪霎时盈满眼眶。他走以后,她日夜想念他。可是,他看见晓东,都没有问起她。
她绝望地再次确认:“你肯定他看见你了?”
晓东再次点头:“嗯。”
颖子的眼泪终于流下,汹涌地流下。
晓东本来就内心挣扎,要不要将所见全部告诉颖子。现在看她哭得这么厉害,决定和盘托出,喊声:“颖子......”
颖子抬起手,竖起手掌,拦住晓东,边哭边说:“你不要再说什么。”
“颖子......”
“我们以后,再也不要提起他。”颖子一脸的悲愤,恶狠狠地说。她感觉再次被抛弃,心里的疼痛和屈辱无法言说。
晓东只有住嘴。看着伤心欲绝的颖子,脑海里不禁浮现在清华园里与张敬诚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那天,他从图书馆出来,取了自行车,正准备骑上离开,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推着轮椅,向自己的方向而来。
第一次在校园里看见轮椅,心里有些惊奇。再看推轮椅的人,顿时呆住了。
推轮椅的竟然是张敬诚!
张敬诚同时也看见了晓东,手停止推轮椅。
两人相隔十几米,互相对望。
晓东看着张敬诚,心里感到极大的震动。从前,就是腿瘸,也从来玉树临风的一个人,现在不仅坐着轮椅,而且,消瘦、憔悴、忧郁、萎靡......总之,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
虽然是情敌,但毕竟是一同长大的伙伴,看了张敬诚的样子,晓东的心里也难受得很。想想如果颖子见到他现在的样子,会怎样?只怕会哭死。
晓东不知道,张敬诚的腿怎么了?坐轮椅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难道,这就是他不联系颖子的原因?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上前打招呼吗?
张敬诚坐在轮椅上,看着晓东。他推着自行车,看起来阳光帅气,朝气蓬勃,和自己简直就是南北两极。
难怪,颖子选他。
也难怪,她不回信。
近一年来的悲伤和绝望突然猛烈地向诚诚袭来,他的心里感到一阵剧痛。
看着晓东惊诧和同情的眼光,他更是悲愤难当,眼泪忍不住往上涌。
不,他不能让晓东看见他哭。
诚诚快速地转动轮椅,将轮椅转了一百八十度。轮椅一掉头,他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听见晓东在背后大声喊:“张敬诚!”
诚诚拼命用力推动轮椅。此刻,他泪流满面,绝不想面对晓东。也不想听晓东说,有他照顾,颖子一切都好,你放心吧。或者,我和颖子很好,你怎么样?
他怎么样?
诚诚心痛难忍,只想快点离开。有什么话,他以后自己跟颖子说,绝不通过晓东。
晓东自认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特别在对颖子的感情一事上。可是,他想告诉张敬诚,他走了以后,颖子一直很想念他,也一直很伤心。他认为,张敬诚应该知道。
可是,张敬诚一见自己就转身,完全不想交谈。自己叫他,他明明听到,不仅不停步,还更快地逃离。
不管什么原因,晓东替颖子觉得不值。这个男人,如此地没有担当。
学期快结束时,晓东第二次见到张敬诚。
这次,只是远远地看见他,拄着两只拐杖,艰难地移步。
张敬诚并没有看见自己,晓东也就没有叫他。既然,他选择放弃,而且,他不想再跟颖子联系,也不想跟自己说话,那么,自己没有必要勉强他。
另外,看他的样子,晓东不能确定他是否可以好好地照顾颖子,给颖子幸福。就算颖子将来不跟自己在一起,晓东希望她永远幸福快乐。
看着面前哭泣的颖子,晓东想,既然她不愿听,不愿再提起张敬诚,那自己也不用多说什么了。也许,颖子可以就此忘了他。
那以后,颖子和晓东每个假期都见面,她果然再也没有提起张敬诚。
高中三年,颖子埋头苦读,刻苦至极。
别的小孩,家长得不停地提醒他们要努力学习。可是颖子,家长得不停地提醒她要注意休息。
她本就是好学生,上一类大学毫无问题。可是,她告诉爸妈,她想去清华。
王秋云说:“华工武大已经很好,离家又近,何必去那么远?”
黎展鹏说:“不用为了一个清华,这么拼命,小心累坏身体。”
晓东大三暑假回来,颖子高考已经结束,正在等录取通知书。
晓东问:“考得怎么样?”
颖子笑着说:“还不错。”明显内心喜悦,如愿以偿。
晓东也高兴起来,问;“报了哪里?”
“清华。”
晓东心里一阵窃喜。其实,她报哪里的大学都没有关系。当然,北京的最好。
这些年,晓东一直盼望着颖子考上大学的这一天。现在,这一天总算被他等到。他打算很快再次跟她表白。
他接着问:“什么专业?”
“生物医学工程。”
晓东一下子呆住了。
突然明白,这几年,颖子嘴上不提,心里却一直不曾忘了张敬诚。
她一直计划,考上清华,去找他。
她甚至跟他选同一专业,以便接近他。
她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自己。晓东觉得心酸心痛不已。
可是,他依然无法放弃她。
九月,两人同去北京。走前,戴晓梅和黎展鹏拜托晓东照顾颖子。晓东一口答应。
一到学校,放下行李,颖子立刻便要去找张敬诚。已经等了三年多,一刻也不能再等。
晓东强压心酸,陪她。
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遇见张敬诚,想想,只怕有一年多了吧。上次见他,还是大二。那时,他已经不再拄拐,只是,走路人跛得比从前厉害。
学校东南西北相隔甚远,没有遇见,也是正常的。只怕张敬诚远远看到自己,也会绕道吧?
晓东带颖子去了生物医学工程系男生的宿舍。
到了宿舍楼前,晓东说:“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跟他打完招呼,我带你去报到。”
颖子微笑点头,说声“谢谢,”进了大楼。
看着她兴奋的背影,晓东心酸不已。
一进楼门,颖子便拦住一个男生,问:“大四的学生在几楼?”
男生告诉她:“二楼。”
颖子上了楼。心跳越来越快,激动的心情无法抑制。
她总算长大。她来找他。就算他有女朋友,她是他的师妹,以后向他请教问题总是可以的吧?
三年多的盼望,三年多的努力,都是为了今天。
上到二楼,问一个男生:“请问张敬诚住哪间宿舍?”
那男生看着她,说:“张敬诚?他去年就出国了啊。”
颖子如遭雷击。看着那男生,半天才明白他话的含义。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思念,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努力,换来的,是人去楼空。
就是出国,他都没有想过,告诉自己。
颖子麻木地下楼来。
晓东立刻发现她的神色不对。迎上前,问:“颖子,你怎么了?”
颖子微笑摇头,说:“他去年就出国了。”
晓东再说什么,颖子都没有听到,也不再开口说话。
晓东吓坏了,带她去了清华荷塘。来北京以前,颖子曾经说过,她迫不及待地想看朱自清笔下的荷塘。
现在这个时间,荷塘四周没有什么人,更显得荷塘静谧秀雅。
“张敬诚!”颖子突然狂叫他的名字,用她心碎的、愤怒的、绝望的声音。
她花了三年,尽了最大的努力,却依然追不上他。
如果一个人不想让你追上,你就是追到天涯,也没有用吧?
事实上,她现在已经精疲力尽,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她没有力气再去追了。
颖子突然泪流满面。
她成为一名大一学生。晓东不时过来看她。
有时,忍不住跟她说:谁谁谁喜欢他,追求他。
颖子笑:“你真厉害,骗那么多女孩。”
晓东叹口气:“骗那么多女孩又怎样?反正骗不到你。”
颖子不接话。
她不再提诚诚。不过,这次,晓东学乖了。他知道,颖子一直想念他,就像自己对她。
有次,两人见面,随意地聊着天,怎么着就说到命。
颖子问:“什么是命?”
晓东答:“命就是无法抗拒,无法改变的东西。”想想,又加一句:“命是上天注定的,强求不来,也躲避不开。”
颖子长长地“哦”了一声,说:“原来是命。”
晓东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心下叹息:他的,也是命。
十年,看似很长,又好像只是一眨眼。
颖子努力学习,耗尽她的心思,慢慢爱上了生物医学这个她曾经一无所知的专业。
她时常想念诚诚。
却不知道,在这世上,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也正在想念她。
有时,他会想起与颖子在一起的那十年。
颖子还爱踩雪吗?
颖子还爱看星星吗?
颖子还爱喝花茶吗?
......
总是这样想著想著,心就暖了。
然后又想著想著,心就酸了。
再想着想着,心就疼了。
不过,他始终没有再掉过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