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
栀子花的香气浅浅淡淡的,缠绕着周身。
明明薄雪闻不见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那股精神力的存在,很强烈。
薄雪晕头转向。
他握住晏蓝山的袖子,细嫩的手指因为用力,泛着一点点红色,他小声喊:“晏蓝山,晏蓝山。”
晏蓝山没理他,上楼的动作更快了一点。
薄雪慌了,声音里带着点哭腔:“晏蓝山!你……”
晏蓝山低头,唇瓣擦过他的额头,目光温柔,但薄雪却感觉到晏蓝山有一点点不太对劲——
那双满是柔情的眼睛底下好像布满了沸腾的岩浆,时机到了,便会迸发出来。
火山喷发,把他和自己烧得两败俱伤。
晏蓝山看他,手指细心地为他抚过脸侧乱了的头发,轻轻说:“少爷,我满足你,不好吗?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薄雪下意识摇头,他不能——
如果说之前他对晏蓝山的感情是满心爱恋,现在那些爱恋已经纠结成了复杂又生硬的东西,裹乱成一团。
他……不能再害晏蓝山了。
他要离开。
晏蓝山摸了摸他的脸颊,手指修长,带一点点薄茧,触感冰凉。
没有薄雪的心绪冰冷,复杂。
薄雪不敢看他那双深邃漂亮如同星空的眼睛,开始挣扎:“晏蓝山!放开!”
晏蓝山把他抵在门上,朝他耳朵吹气:“少爷,你喜欢我。”
薄雪腰软了下去,巴巴地抱着他的手臂,声音很小,像猫儿叫:“我不喜欢你……”
很喜欢晏蓝山,但不配那么喜欢晏蓝山。
都怪他。
薄雪闭着眼睛,晏蓝山温柔地亲吻他面颊的泪珠。
小刷子一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我喜欢你,少爷。”晏蓝山勾住薄雪略微尖削的下巴,吻上了那片唇,“无论怎样,我都爱你。”
直到世界尽头,宇宙毁灭。
我依然爱你。
……
……
慵懒的夜灯光从没有关紧的窗外洒进阳台,带出一片片翩飞的阴影。
白发如同瀑布一般散开,起起伏伏。
像流动的雪。
有人伸手,拨了拨那丛雪。
“少爷,为什么分手?”
声音低低哑哑,像是漫不经心的质问。
薄雪没力气回答,只能低低地摇了摇头,眼睛里盈满了水光,可怜极了。
“少爷,你喜欢我,为什么要分手?”晏蓝山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波浪起起伏伏,几乎要溢出水面。
“不分了……”薄雪有些失神地摇头,哭腔很浓,“再也不分了。晏蓝山,晏蓝山,求你停下……”
晏蓝山亲了亲他花瓣一般的唇,轻轻在他耳边吹气:“不要。”
……
……
在那片巨大的镜子前,雾气模糊了镜面,勾勒出隐隐绰绰的人影。
幢幢风影,灯火交融。
镜中人面颊绯红,色泽与一头银白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呜咽声和水声混杂在一处,听不分明。
淅沥沥,哗啦啦。
这场荒唐的闹剧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薄雪睡得很沉,也很香甜,只不过眉头微微的皱着,委屈巴巴的蜷在晏蓝山怀里,一只裸露的手臂雪白纤细,挑露出来,无力地垂挂在晏蓝山臂弯上。
晏蓝山轻轻问,像是低低的呢喃:“少爷,你累吗?”
薄雪睡着了,没办法回复他。
晏蓝山恍若未闻,自顾自问:“少爷,你还想离开吗?”
薄雪像是有所感觉,眉头轻轻一皱,翻了个身,却又牵扯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低低地抽着气。
像是只受伤的小孔雀。
“我好爱你。”晏蓝山翻了个身,薄唇贴了贴他的唇角,犹如叹息,“少爷。”
*
第二天,薄雪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他睁开眼,自己正好端端地在床上躺着。
米色的棉质睡衣舒服又合身,很柔软,好像昨天晚上都是一场梦一样。
薄雪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谨慎的看了一圈,除了自己,这房间里没有任何人。
晏蓝山不在,薄雪松了口气。
就是……好像有点痛……
很痛!非常痛!
刚想继续躺平一会儿,薄雪就听见了系统009幽怨的声音,仿佛冒着浓浓的黑气:“雪宝,你睡得好吗?”
薄雪啊了一声。
他听见系统009说:“你睡得着吗?我睡不着。我一睁眼就全是马赛克。为什么我要生活在一个全是马赛克的世界里!雪宝,这明明不是你当初和我说的那样!”
薄雪咸鱼躺平,无力道:“我也不想的。”
系统009叹了口气:“雪宝,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完成任务,回系统空间啊?我想念我的数据电影了……”
薄雪没理他的抱怨。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上楼来了。
薄雪立刻钻进被子里,假装自己还在睡着的状态。
片刻后,一只微凉的手,掀开了被子,贴上了他的脸颊。
薄雪被凉得一激,轻轻抖了一下。
“少爷,早上好。”晏蓝山看出他是装睡,语气里都带了懒洋洋的笑意,他说:“我要给你上药了。”
薄雪竖起耳朵,上药?什么药?
谁给他上??
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晏蓝山看见他半天没动,掀开半边被子,手指往下,触到了他的睡裤裤腰。
薄雪一缩,动作稍稍大了一点,就感觉到了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我……”勉强把激烈的感叹词咽了下去,薄雪睁开眼,把自己痛的缘由都怪罪到了晏蓝山身上,“晏蓝山!你干嘛?不让人睡懒觉?”
晏蓝山点了点自己手上的药膏:“少爷,你不痛吗?”
痛啊!当然痛啊!
薄雪的眼泪唰地落下来,被他这么一说,仿佛更痛了。
晏蓝山摸了摸他的脊背,有些消瘦,透着薄薄的热度:“消炎药,涂完药就会好很多了。”
薄雪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消炎药,恶狠狠看着他:“我自己来!你不准动手!”
晏蓝山收回了手,坐在床上,嗓音淡淡的:“好啊。”
薄雪掀开了被子。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瞪着晏蓝山:“你为什么不出去?”
晏蓝山很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想出去,少爷,我要留下来看着你。”
薄雪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怕,少爷看不见,会弄伤自己的。”他温柔又强势的把薄雪手里的药拿过来,态度极为自然,“少爷,我帮你吧,不会疼的。”
薄雪像咸鱼一样被他翻了个身。
药膏的质地很凉,带起一点点痒意。
薄雪蜷着脚趾,像是在忍耐什么酷刑一样。
晏蓝山看见薄雪的表情,问他:“疼吗?”
薄雪摇头,把脸埋在他脖子处,声音闷闷的:“不疼。”
还很痒。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耳朵都漫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像是春日里含苞欲放的花朵。
“少爷,你是不是不舒服。”晏蓝山的声音响在脑后,听起来有点远。
薄雪捏了捏他的手臂,很硬,带着肌肉形状的清晰肌理。
“我……”薄雪嗫嚅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声音反而更大了,“我当然痛!”
他从晏蓝山肩膀上火速爬下来,急着给晏蓝山看他昨天的暴行留下的痕迹——
“你看我的脖子,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人打了一顿!”
晏蓝山帮他揉揉脖子。
“……还有我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
晏蓝山帮他揉揉腰。
“还有……”
薄雪忽然不说了,他看见晏蓝山抬起头,目光温柔又歉意:“对不起,少爷,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的,以后不会了,请您原谅我。”
薄雪一开始只是作作而已,没想到晏蓝山居然会这么正式的向他道歉……
薄雪记得,明明,一开始做错的是自己。
他本来就没道理去无理取闹的。
薄雪想起昨天下午和他说的话,有些心虚。
晏蓝山没在意,小心翼翼的、像是讨好一般,亲了他的唇,真的只是浅浅的亲吻,一触即分。
“少爷原谅我了吗?”晏蓝山问。
薄雪很好哄的,点点头:“原谅了。”
他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有些扭捏:“以后你想的话……我可以让你很少很少次数地放纵一下,但是不许再弄痛我了。”
晏蓝山顿了一下,眸光那抹蓝色如同深渊萤火,他点点头,说:“好。”
*
今天晏蓝山给他准备的午餐是粥。
西红柿鸡蛋粥,皮蛋瘦肉粥,小米薏仁粥……
全是粥。
薄雪看着一锅一锅的粥,有些麻木。
他脾气上来了,嫌弃道:“晏蓝山,我不想吃这个。”
晏蓝山细心解释:“少爷,你只能吃这个。你不舒服,记得吗?”
薄雪皱眉:“我没有!我想吃甜点!”
晏蓝山眸光深了一点儿,少有的坚持道:“只能吃这个。”
薄雪赌气喝了半碗,刚想躺进二楼柔软的床上再睡一会儿,就听见晏蓝山叫他:“少爷,请等一下。”
薄雪恶声恶气:“干嘛?饭不让吃觉也不让睡了吗?”
晏蓝山摇了摇头,从桌子边走过去,温柔地环住薄雪的肩膀,把人圈在里面:“少爷,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薄雪愣在原地。他抬起那双浅色的眼睛,落进了晏蓝山的眼眸之中。
深邃沉谧,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个答案在他心里隐隐约约浮现出来。
那么不真切。
“我想带你去讨回公道。”像是证实他的话似的,晏蓝山直直的看着他的脖子,暧昧红痕都避开了那个细小的创口,红红肿肿,惹人怜爱,“替你报仇。”
*
天气不热。
正是草长莺飞二月天。
春尾的天气,还带着一点儿料峭的寒,小风一吹,就让人觉得有点凉意。
晏蓝山怕薄雪会冷,给他拿了一件厚厚的羊角扣大衣,米色围巾,把人小半张下巴都团进了围巾里。
高筒小牛皮靴勾勒一双长腿,平平整整地隐没入上衣垂下来的衣摆,显得又长又直。
头发是薄雪要求晏蓝山帮他梳的,鱼骨辫,插着一朵蓝鸢尾。
晏蓝山替他掖了掖围巾,问:“少爷,会冷吗?”
薄雪摇头,他松开一点围巾,乳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升腾,不久又化为空无,飘散在空中。
晏蓝山开的是军队的车。
行驶到主干道时,从营地里有出来至少十几辆相同形制的车,远远的缀在他们后面。
薄雪没问那是干什么的。
他安静的趴在车窗口上,隔着一层起了雾的窗户,雪白纤细的手指在上面勾勒着线条。
晏蓝山不开车,他坐在后座,和那些军官联络。
他看见薄雪画了一只小狗。
不满意,又擦掉。
换了块地方,继续画一模一样的小狗。
重复好多次,车窗上已经没有雾了。
晏蓝山看着他。薄雪睫毛很长,又很浓密,像是一把小刷子一样。
轻轻扇动的时候,又像是蝴蝶的翅膀,振翅欲飞。
晏蓝山靠过去,把人半揽着,下巴放在薄雪肩膀上。
他闻见了一点点幽幽的香气。
薄雪,好香。
嗓音淡淡的,像是浸透了薄荷的酒,蛊惑至极:“少爷,我想你亲我。”
晏蓝山没动,薄雪没有拒绝,更没有犹豫,转过脸,在他唇边碰了碰。
薄雪的唇触感温软,又很温热。
鼻尖相碰。
晏蓝山扶住他的肩膀,加深了这个吻。
薄雪被放开的时候,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亲太久了。他想。
但是,很舒服。
薄雪喜欢。
*
晏蓝山的车停在了赛琳娜庄园。
绿意葱茏,假山处水流潺潺,春意阑珊。
薄雪不喜欢,别过眼睛,略过那抹绿色。
他喜欢冬天,白雪皑皑,可以踩雪。
厚厚一层,踩上去的时候,就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那是雪的声音。
晏蓝山拢住他的肩膀,声音低低的,恍若安抚:“少爷,你别紧张。”
薄雪反驳,声音淡淡的,像是提不起兴致来:“我没有紧张。”
晏蓝山俯下身,凑近看他的眼睛。
剔透得如同无机质,在光线的折射下犹如一块琥珀,却没有感情。
——和薄雪以前那双灵动的眼睛,再也不相同了。
像是一潭死水。
这种情况,从昨天他把薄雪从赛琳娜家族带回家时,就一直持续至今。
就连早上那几句玩笑似的拌嘴,也变得死气沉沉,再也不见一点生气。
晏蓝山给自己带上了手套。
黑色的,小羊皮材质,细细的裹在手指上,显得那双手修长,有力。
那只手牵起了薄雪。
薄雪听见晏蓝山说:“少爷,不要怕。”
*
赛琳娜家族已经被联邦中心局封锁整整一夜。
除了少数几个没心没肺的薄家人,没有人睡好觉。
薄景山坐在书房里,斜斜地倚靠在虎皮制作的躺椅上。
他手里夹着一根雪茄,烟雾升腾,模糊了那张与薄雪三分相像的脸。
有人在拍门。
笃笃笃、啪啪啪、哐哐哐。
声音很大。
薄景山眉都没皱一下。
他听见外面有女人哭喊:“薄景山!你怎么这么狠心!小雪这么小,你就把他精神标记清洗了,你不知道他生病了吗!?”
是薄雪的母亲。
薄景山当然知道,他很清楚。
但是面对家族兴衰荣誉,一个精神标记,算不了什么。
他要赛琳娜家族与联邦一起,屹立不倒。
什么都不能阻止他。
他才是赛琳娜家族的主人!
哭喊声和砸门声一齐消退。
雪茄燃烧着的烟火燃到尽头。
薄景山推开了门。
旋转楼梯上布满了香槟酒杯的碎片,斑斑点点的血迹染上米色地毯,一片脏污。
大厅里很安静,落针可闻。
薄景山垂下眼睛,目光落到了客厅的中央。
——那里站着一个带着大檐帽的年轻人,腰细腿长,带着蓬勃的张力。他逆光站着,一点光线从他侧脸边打过,高挺的鼻梁和突起的喉结连成一线。
眼睛很蓝,透着无机质般的冷漠,像是最深邃的星河。
青年也看见了他。
晏蓝山没动,两个人隔着一地破碎的脏乱对望着。
薄雪坐在角落的软凳上,整个人都被包裹得很严实。
他没有看晏蓝山,也没看楼上的人。
薄雪一动不动,微微垂着头,像个精致而没有生气的洋娃娃。
晏蓝山旁边的那个副官走了两步,离薄景山更近了点儿:“薄景山上将,您好。根据讨论,我们对您作出以下判决……”
副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一条被拉长的直线,惹人心烦。
薄景山俯在栏杆上,没看副官。
他在看薄雪。
薄雪……不会把家族荣耀当做儿戏,况且,他现在已经没有了精神力标识,如若赛琳娜家族大厦将倾,他也不会好过——
他知道薄雪的秘密。
他知道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等副官宣读完所有判决,薄雪还是没抬起头。
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所有人。
薄景山叫他:“小雪。”
薄雪没动。
晏蓝山微微蹙着眉,错开一步,挡住薄景山的视线:“上将先生,您已经失去了联邦给予您的所有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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